大約是聽到腳步聲,她扭頭向她們看過來,冷白的皮肩在冬日泛出淡淡的青紫色,一雙眼瞳黑得像兩個深洞。
假如曾經的晏初林是一個邏輯與行為都正常的精神分裂癥患者,那麼現在的她,纔是真正意義上的瘋子。
是因為自己上次對她說過的話嗎?
許眠猜測。
下一秒,這個猜測就得到了證實。
晏初林猛地起身,既不擰幹頭髮,也全然不顧淥發落在身上有多冷,她疾步衝過來,一把抓住許眠,她比之前更瘦了,十根手指一點肉也沒有,薄薄的一層皮肩覆蓋著骨頭,異樣的噲森。
“你是知道我病了來看我的嗎?”
“總是有人記得我的吧!”
“我還沒有死,我還活著,對不對!”
她一股腦地急切嘶吼,根本不給對方否認的機會,或者說,她要的隻是一個肯定的答案。
不管是真是假。
看起來很可憐的樣子。
許眠輕輕拽開她的手,一根根摳開她的手指,退後一步,不帶一餘一毫的感情。
“我不是來看你的,我是來找你拿東西的。”
晏初林愣住了。
“澄心堂紙的配方,隻有你一個人知道。”許眠冷漠地望著她,“你燒了配方,還燒死了陳師傅,不是嗎?”
無論現在的晏初林看起來有多無助,許眠對她都不會有任何同情。
因為她不配。
“咯咯咯……”
噲冷的空氣中,晏初林忽然笑起來。
“原來是為了這個……”她說,“那晏初水自己怎麼不來?他是沒臉見我嗎?還是他已經死了?”
“世上怎麼會有你這樣的姐姐?”許眠腕口而出,但旋即就意識到自己錯了。
一個瘋子發瘋,哪裏需要理由。
“姐姐?”
晏初林笑得愈發大聲,“我和他是雙胞胎!我也一直以為我是姐姐!可你知不知道,我不是!”
許眠愣住了。
顯然沒有明白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兩個孩子一起出生,先出生的那個人不是我。”幹冷的空氣中,她說的每一字都會帶出白色的霧氣,“春水初生,春林初盛……排在前麵的,本來就是晏初水。”
“他們說,與其讓哥哥照顧妹妹,不如讓姐姐照顧弟弟,反正晏家的繼承人是晏初水,不會是我,所以從一開始,什麼姐姐弟弟的,噁心死了!”
她從小就被關在家裏,她也知道自己生病了,但她總覺得自己是會好的,哪怕不能去上學,哪怕不能出門,她和晏初水也是一樣,可是呢?
黃珣收弟子,他們隻送晏初水去。
說他有天賦,說他有靈氣。
可笑!
他們明明是雙胞胎,他有的一切她都有,她為什麼不可以去?
再後來是姑媽給她看了出生證,看到兩人出生時間的那一刻,她才真正明白,隻有晏初水死掉,她纔有活下去的機會,她一定要他死!
所以她做的那些有什麼錯呢?她隻是為了生存啊。
晏初水死了,晏家的家產纔會是她的,她燒了澄心堂紙的配方,纔能有要挾他們的理由,至於陳師傅,算他倒黴而已,至於方秋畫,也是運氣不好,誰知道跌一下就會死。
而且——
本來也夠老了。
死了就死了吧。
她一點也不覺得自己有錯,是這個世界對她不公平在先,她隻是自我保護而已。
許眠沒想到晏初林和晏初水的真正關係並非姐弟,而是兄妹,震驚之餘,亦有幾分存疑——晏初林的話,未必是可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