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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回原籍不過是九年義務教育下的委婉說法,說白了,就是開除。
張母找上門理論,吳山卻咧嘴一笑,“十萬買你兒子前程,不多吧?”
張家哪裏還拿得出第二個十萬?張母愁得嘴上起了水泡,張父也生出不少白發。
為了讓張嘉言接受更好的教育,他們舉家搬到溫州來,為了讓他上重點學校,又專門租了重點小學附近的房子,花了不少錢。
小兩口勞碌了半輩子,無非希望兒子以後能有出息,能過上好日子,不用像他們一樣勞苦。
可這一切全部破滅了。
“我不念書了。”張嘉言沉聲道。
張母激動地道,“你說不念就不念了?不念書你以後做什麼?我們全家人搬到這裏做什麼?!”
張嘉言第一次看到母親激動到幾乎失控的模樣,他抿了抿唇,“我要賺錢帶小鶴走。”
“走?就為了他?為了他你就要扔下你父母,毀了自己下半輩子?”張母顫抖地指著坐在一旁還纏著繃帶的吳鶴,“行,好,你走!走!”
張母把張嘉言攆出去,關在門外,轉身看了吳鶴一眼,到底沒忍心做什麼,可也沒有給他任何好臉(色)。
吳鶴聽見“咚”的關門聲,張父說了句“別在意”就急忙追了進去。
吳鶴不怪他們,也不怪張嘉言,他們為自己做的太多了,他這輩子都還不清。
他看到張嘉言站在門口,外麵那麼冷,他沒穿外套,就那麼站著,像極了當初站在警察中間的他。
他聽到張母嗷嚎大哭的聲音,想起張嘉言說過的那句話——我永遠都不會丟下你。
他忽然無比清醒地意識到自己已經成了張嘉言身上的毒瘤,隻會不斷地擴散,害他病入膏肓。
他閉上眼,又想起了吳山掰開他的嘴時猙獰的模樣,熱水沸騰的聲音就好像在他的鼓膜中回蕩般清晰。
吳鶴沉默地轉過身走進廚房,目光遊離,最後拿起案板上的刀。
刀,這一刀下去,什麼都結束了。
阿婆沒了牽掛,小言沒了他要兌現承諾的人,張家叔叔阿姨也少了一個累贅。
吳鶴知道,他們都是負責任的好人,扔下自己,他們良心難安。
而能結束這一切的人,隻有他。
他就像風一樣,什麼都沒帶來,也什麼都不要帶去,就這麼消失,挺好的。
他握緊了刀把,淚水忽然湧上來。
等我賺了錢,就帶你離家出走!
不能同甘共苦,算什麼好朋友?
我肯定不放心把你一個人扔下啊,隻有你過得好,我才有心思想那些。
視線漸漸模糊不清,刀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小言直到現在都想著保護他,想著帶他走,他怎麼能這麼自私,想著死了一了百了?
刀掉到地上的聲音驚醒了屋裏的人,張父張母連忙跑出來,看到跪在地上哭的吳鶴,看到地上泛著冷光的刀。
“小鶴!你這是(幹gan)什麼啊?哪有什麼過不去的坎?隻要一家人都在,還有什麼解決不了的嗎?”張父抱住他,把刀踢到一邊。
張母靠在門邊久久說不出話來,她哪裏想到自己氣急時的兩句話就讓吳鶴差點走上絕路?
“我去叫小言進來。”她說。
張嘉言很快就跑了進來,“小鶴……”
他把吳鶴從地上揪起來,大聲喊道,“我不丟下你,你也不能丟下我啊!”
連吳山施暴時他都沒有這麼害怕過,就算再來十個吳山,他拚了命護著就是了,可如果小鶴自己不想活了,他要怎麼辦?
吳鶴說不出話,隻是哭著搖頭。
張父也道,“小鶴,你不能這麼走了,傷害你的人應該得到懲罰。”
對,告,他必須要告。
難道就因為吳山是他的唯一監護人,就可以逍遙法外,為所欲為嗎?
就在吳鶴下定決心的時候,張嘉言也起誓一般地說,“你放心,我一定會讓你過得很好很好,把你之前缺少的快樂通通彌補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