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書語眨了眨眼睛,神色有些迷茫,剛才不知想到了什麼,心情好了些,到這會兒竟又給忘了。
「媽媽,把我那幅梨花繡樣找出來吧,正巧這會兒閑著,找些事情打發時間也好。」
見夫人並未同以往一樣情緒低落,還想起了許久不動的繡活兒,李氏心情複雜,最終還是抵不過她的笑容,從壓箱底的木盒裏找到了那塊陳舊的梨花繡樣。
這兩年不知怎麼回事,她經常想起這塊從前沒能繡完的梨花帕子,說起來,這繡樣還是當年她剛出閣時撂下的繡活兒,如今竟不知怎麼給想起來了,也虧得李媽媽一向精細沒給扔了出去。
「其實我還是挺喜歡做繡活兒的。」顏書語看著手上陳舊的繡樣,感嘆了一句:「不過那時候總是沒工夫。」
李氏愣了下,想起從前在老太太那裏的日子和入了侯府後的生活,心中酸澀,慢慢回了一句:「姑娘若是喜歡,現在拾起也不晚。」
顏書語笑笑,卻並未回答,一針一線的仔細繡起那瓣瓣梨花,神色恬靜柔和。
屋子裏越發的靜謐,雪花簌簌落地的聲音也分外清晰。
「終歸是不如以前了。」對比著手底下的淩亂針腳和從前的細密整齊,顏書語嘆口氣,收起了針線。
「姑娘,下雪了。」李氏不願意她想太多,轉而提起了其他,姑娘從小就喜歡下雪天,或許心情能好些。
「沒有梨花有雪花也不錯。」顏書語起身湊到窗前,打開窗子瞅了瞅,北風裹挾著漫天飛舞的鵝毛雪花迎麵而來,讓她眼神亮了亮。
看了一會兒雪花,李媽媽終歸是擔心她的身體,勸著人坐下歇息。
顏書語揉揉酸澀的眼睛,在奶娘擔憂的眼神中笑道:「媽媽今日也乏了,早些下去休息吧,我先睡會兒,等醒了再用吃食。」
李氏將人扶上床,一切事宜處理妥貼,才輕手輕腳的關上門出了內室。
屋裏越發幽暗。
顏書語心不在焉的看著帳幔上的刺繡與花色,想起裴鬱寧誇她心機深沉的話,能得他這一句評價也算不錯了,望京裏誰不知道神威侯寡言少語呢?
她似乎在望京貴婦圈還是有個賢名的,夫婿神威侯為一品驃騎大將軍,容貌俊美位高權重,一雙兒女即便是從小在外祖家長大,在京中也頗有才名,這侯府內院更是從無妾室通房,再清靜安寧不過,可以說是羨煞京中眾多女眷。
但於她而言,這看似美好的生活下麵卻太多瑕疵,隻有身在其中,才知個中滋味。
說起來,她倒不是故意把持內院不給進人,既是陛下旨意,她本該遵從,隻是不能不為兩個孩子著想,因此要拚力擋上一擋。
禎兒和玉兒被送走,或許也和她這次的自作主張有關?
胡思亂想了一通,漸漸地終於有睡意湧上來,神思困頓的時刻,突然想起來,自己自從入了暢園跟著老太太之後,就再也沒睡過懶覺。
她辛辛苦苦的過了這麼多年,如今想來,最委屈的倒是自己,喜歡睡懶覺卻從來沒睡過一次,喜歡繡花卻總要去學琴棋書畫與中饋持家,就是最難受的那兩年裏也要天天操心家宅內外,半分不得閑。
睡意越來越深重,顏書語眨著酸澀不堪的眼睛,模模糊糊有了一個念頭,或許,明天她可以睡一個懶覺?
京城賢名遠播的神威侯夫人纏綿病榻兩年後,終於在臨近新年的冬夜裏悄悄的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逝者不可追,你永遠都會後悔和她說的最後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