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姐兒伸出小肉手往炕上扒拉,意思要爬到官哥兒身邊,碧霞奴瞧著有趣兒,就放她下來,小女娃蹭著小胳膊小腿兒,一個肉墩子也似的,好容易滾到了官哥兒身邊,伸手就捏他的小鼻子,官哥兒累的睜不開眼,哼哼了兩聲,伸手捉住了冰姐兒的腕子就往懷裏帶。
若是生人要抱,冰姐兒自然是不肯的,可是這小哥哥又不一樣,給他捉住了摟在懷裏,太陽底下練功,曬得小身子熱乎乎的,像個大火爐,冰姐兒倒覺得暖和,就叫這小人兒抱著,小身子在他懷裏滾來滾去,找個舒服的窩兒,眨巴眨巴大眼睛,也跟著眯了眼要睡。
碧霞奴見這兩個小人兒恁的投緣,心裏也是一動,吩咐引弟兒好生看著兩個娃兒歇中覺,自個兒抽身出來回在上房屋裏。
見丈夫盤腿坐在炕上正盤賬,見她來了趕忙讓座,碧霞奴照例說他兩句,日後好生給官哥兒看功,莫要疏忽,若是在自家帶的不好,叫哥兒黑瘦了,來日難見四郎夫婦。
一麵又試探著道:“我瞧著冰姐兒可是漸漸的離不開這小哥哥了呢。”三郎笑道:“可不是麼,若不是我想出這個教他功夫的法子來,隻怕兩個小人日日都要黏在一處呢。”
說到此處自個兒也覺出來了,抬眼瞧了渾家,見她點點頭道:“小人兒家都是見風長,別看這幾年無妨,說話兒就能長到十歲往上,那時候怎麼處,你心裏得有個譜兒,別到時候辣的再說要分開,小娃兒正是年輕心熱,難保不會鬧出事來。”
三郎倒不像渾家恁般心思細密,不甚在意笑道:“這有什麼,若是兩個小娃有緣分,就叫他們在一處罷,彼此都是知根知底長起來的,豈不比外頭尋得強?”
碧霞奴點頭道:“要說四兄弟這兩口子做親家,自然是沒的說,瞧著那個意思,雖然不曾挑明了,這麼多日子都不催著接官哥兒,態度也是擺明了在那裏的,是要叫兩個小人兒一處伴著,他們不說要接,你可別瞎問,左右過幾年大了,就送到唐少爺的學房裏念書去。”
三郎點頭笑道:“內宅的事情我不管,都是你做主罷,何苦來問我。”碧霞奴伸手在他額頭上一戳:“不過白問你一聲,別來日閨女大了擇了女婿,你又要怪我沒看住。”
三郎摟了妻子在懷裏道:“兒孫自有兒孫福,讓小人兒由著自己的性子就是了,我隻要看住了你,旁人也沒那個心力麵麵俱到,隻是說到了冰姐兒的親事,你這個當娘的也該盡一份心力才是。”
碧霞奴不解道:“才說還要十來年,這會子又無事忙起來,冰姐兒還沒抽條,誰知道她來日是什麼尺頭,這會子叫我給她預備衣裳也太早了些。”
三郎嘻嘻一笑,見外頭沒人,跳下炕去鎖了外屋房門,回頭抱了媳婦兒就按在炕上笑道:“誰與你說這個?冰姐兒長大了要出門子,總要有個兄弟背著她上轎不是?這會子家裏都歇中覺,好姐姐,你與我一個被窩裏歇了吧。”
也不管喬姐兒怎麼揮了粉拳捶他,扯了錦被生拉硬拽帶著濃妝就拖進被窩受用了,末了一家子歇了中覺陸續起來,三郎心虛避到前頭櫃上,引弟兒抱著冰姐兒回來找娘,見碧霞奴妝也花了,發髻也鬆散了,十來歲的大姑娘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抿了嘴兒笑,一麵到廚下催水,服侍主母勻臉洗牝。
既然兩家子都有這個意思,官哥兒還真就在三郎家裏住長遠了,跑野馬瘋玩了好些日子,成日家除了逗弄冰姐兒,就是纏著三郎教他拳腳功夫,一來二去在這一片巷子裏頭竟混成了孩子王,仗著幾招花拳繡腿,收服了不少鏢師趟子手家裏的子弟,三郎瞧見了倒也歡喜,這孩子是個有主心骨的,小小年紀就能領著一幫孩子撒歡兒淘氣,來日大了也是個能掌事的。
這一日李四郎又要往外頭販貨,進來辭別三郎,弟兄兩個約好了往大飯莊子裏頭吃酒去。碧霞奴送走了丈夫,且喜如今官哥兒竟代了半個母職,每日裏伴著冰姐兒,倒省下自個兒許多光景,不知怎的最近身子總是疲倦,想想老話兒說的好,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
正要歪一會子睡個回籠覺,忽然聽見前頭引弟兒來回事,說是行院裏遣人過來送戲單子,要賀小姐的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