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嬈娘是個有心的,見官哥兒冰姐兒分不開,大大方方的就讓官哥兒多住幾日,小男娃早過了戀著娘親的年紀,聽見許自家住在冰姐兒家裏,喜得團了手謝過爹媽,就賴在冰姐兒搖籃前頭不肯走,還要跟引弟兒學著給冰姐兒換尿布,逗得家大人一連聲兒都說使不得。
辭了出來,夫妻兩個坐了大車往絨線兒鋪去,李四郎直搔頭:“這些年當個寶貝兒似的貼肉養大了,敢情一點兒也不戀家,這也怪不得那小子,冰姐兒生得確實討喜,就連我們大人見了,都眼熱想生個女娃娃出來養活。”
嬈娘白了丈夫一眼:“你懂個屁,如今趁著年小沒忌諱,叫他們小人兒多在一處伴著耍子,來日大了,要丟開手可就不容易了,你沒見冰姐兒一個沒滿周歲的小娃兒,多少家兒已經有上門趕著做娃娃親的了,都是三哥三嫂子當做玩笑話給打發了,沒想到卻便宜了咱們家兒子。”
李四郎倒不曾想得那麼長遠,如今聽了婆娘這一謀劃,倒還真覺著自家兒子和冰姐兒投緣,兩家子又是幹親,若能親上做親也是好事,隻是孩子太小,說這個也過早些。
擺了手笑道:“才多大一點兒的娃兒,怎好叫我開口說去,旁人不說咱們是想親上做親,還隻當是圖謀人家恁大一片家業似的。”嬈娘道:“照這話說吧,若是三嫂子來日養不下哥兒來,他家定然是要找個上門女婿的,等到咱們老的百年之後,這一片產業可就都是你們李家的了,你還做夢呢。”
四郎聽了這話有些不耐煩:“婦道人家頭發長見識短,就知道貪圖這些個小恩小惠,我和三哥講的是江湖道義兄弟情義,怎肯去誆人家的家產。再說兩個孩子恁小,誰說的準來日還合適不合適了。”
嬈娘伸手扯了四郎的耳朵罵道:“誰貪圖他家那點子東西,若是兩個娃兒不投緣自然也就罷了,我這也是為了你們李家的種謀劃謀劃,把別人的都想得髒心爛肺一般。”
四郎見渾家撒嬌兒,早就沒了氣焰,耳朵給薅住了半邊兒,隻得歪著腦袋求饒:“四奶奶饒了這遭兒吧,孩子都小呢,誰知道來日怎麼個局麵呢,等大一點兒再說。”
嬈娘才放了手,笑嘻嘻的說道:“這就是你沒見識了,當日還在戲班子裏的時候,常聽師哥給我彈一套十二釵的曲子,講的就是自小兒一處伴著長起來的哥哥妹妹,哎喲,那叫一個纏綿悱惻,你若是瞧了那本子,飯都不想吃了呢。”
四郎見左右沒人,摟了渾家在懷裏笑道:“好妹妹,等一會子家去,你也彈唱一套這曲兒給我聽聽。”
卻說官哥兒沒有了爹媽在跟前立規矩,登時就活潑起來,抱了冰姐兒不撒手,也難為他一個幾歲大的小人兒,抱得動這麼白胖的娃兒,引弟兒可是不錯眼珠兒的瞅著,隻怕這小少爺失了手,把個寶貝疙瘩給摔著了,成日家跟著兩個小娃兒屁股後頭跑。
旁的時候倒也好說,隻有每日給冰姐兒換尿布,又要洗澡的時候,最難處置這官哥兒,幹親家裏的少爺,管三郎喬姐兒叫個幹爹幹媽,總不能攆了出去,可是孩子再小,也有個男女大防在裏頭,又不能叫他瞧見了冰姐兒的小身子。
報到當家主母那裏,碧霞奴也是為難,不知怎麼與他解釋,才不傷了小人兒的心思,倒是三郎想出一個主意來,隻要冰姐兒要換衣裳洗澡時候,就把官哥兒喚道天井院裏,教他站個架門,傳一兩口花拳繡腿的功夫。
小男娃正在舞蹈弄棒的年紀,頭一回還不樂意給支了出來,悶悶的隨著幹爹在院子裏站好,三郎從兩旁的兵器架子上頭取了一根紅纓槍,舞得颯颯生風,登時就把個小男娃看住了。
才歇了手,官哥兒就撲到大腿上頭,死拉活拽的嚷著要學,三郎見娃娃上了道,第一日甚都沒傳授,就叫他站個鐵橋馬步,誰知那李官哥兒是個有恒心的,一站就站了半個時辰,硬是咬住了牙關不肯動彈,偏生三郎也忘了這事,還是進來回事的鏢師瞧見了,隻怕官哥兒受不住,才來請爺的示下。
唬得三郎夫妻兩個趕忙出來瞧,見小人兒腿都打顫了,碧霞奴埋怨丈夫粗心,趕緊抱起來哄著,可憐小人兒還嬌嫩,太陽地裏站了半日,小腿兒都不聽使喚了,這一回可沒有精神頭兒去纏著冰姐兒,在小書房裏倒頭就睡。
冰姐兒見往日總來的那個小哥哥今兒竟不來,雖然不會說,也拿手點著官哥兒住的小書房,意思是要去瞧他,引弟兒無法,隻得抱了冰姐兒去看,見小人兒四仰八叉的睡在春凳上頭,自己的娘正看顧,見冰姐兒來了,招手抱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