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麽?”姚偉沒料到他會這麽說,愣了一愣,嗓音一陣發緊。

“姚處長敢說這兩個人不是您派過去的?”寧隨遠毫不畏懼的冷笑起來:“他們兩個身上都佩戴著軍方老式的全息投影儀,這種東西一般的帝國住民怎麽可能有?根本連接觸都接觸不到吧,他們不光有,還經過了精良的改造,足以偽裝自己,這麽完美的監視計劃姚處敢說自己毫不知情?”

“你!”姚偉一撐桌案起身,Alpha的身量可觀,在寧隨遠頭頂投下了一片壓迫性的陰影,看得出來他很憤怒。

寧隨遠涼薄的掀著眼皮,神色寡淡。

片刻後,姚偉深深地做了一個吐納,跌坐回椅子上,又拍了一下桌案。

“這兩個人不是我派過去的。”他沉聲道:“我根本不知道他們是誰。”他五指輪番敲擊桌麵的速度越發快了,情緒焦躁:“你是不是想通過這種方式轉移我的注意力?”他的牙根一點點的咬緊了:“在公共場合肆意殺人,行為影響惡劣至極!按照帝國法應該判死罪!”

寧隨遠微微翻目,隨後給氣笑了。

“屍檢結果出來了嗎?”他發出詰問:“除了這圈錄像帶還有別的人證物證嗎?沒有就不要那麽早下定論。”

青年說話斬釘截鐵,條理清晰,姚偉盯著他看了兩秒,輕輕哼了一聲。

“姓季的一向放浪形骸這我是知道的,他從來不在意外人的看法,按照自己的思維邏輯辦事,想怎麽亂來就怎麽亂來。其實,像他這樣的人是最擔當不得高位的,缺乏責任感又不懂得自我約束,怎麽能給別人做榜樣呢?”他放緩了語氣,沉痛的感慨:“起初許多人喜歡他,擁戴他,我都很不能理解,但後來我知道了,是因為姓季的那張臉太討人喜歡了,很多人傾慕他就是衝著他那副花花公子的皮囊,可政治不是選秀,皮囊好看人品齷齪,何其膚淺!”

“姚處長您長得也不醜啊?”寧隨遠涼涼道:“何必這麽自卑呢。”

“你呢?”姚偉側目:“你也這麽想?”

“我怎麽想不重要吧。”寧隨遠不看他,隻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腹部,稍稍弓起脊梁。

姚偉的餘光在他的臉上凝了,青年的眉峰軒的更緊,呼吸也變得急促,遣詞充斥著不耐煩。

這樣的態度令姚偉不爽,他冷笑了一聲:“當然重要,整件事你不是主要的犯案人,如果你配合調查,我可以讓司法部門酌情輕判,你跟季珩的那點私人關係在這種時候派不上一點用處,坦白從寬才是硬道理。”

“你還真是個煩人精.”寧隨遠咬緊了下嘴唇,他將薄薄的唇瓣咬的發白,血色盡褪,以抵禦腹部那種翻江倒海的感覺。

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開始的,起初還隻是隱隱約約的難受,但漸漸的那種難受轉變成了一種難言的鈍痛,讓他無法再選擇無視,需要集中精力來抵抗,再者就演變成了當下的這種狀況——仿佛有大錘在對著他的右季肋區狠狠的鑿,他必須要用力的按住腹部才能忍耐。

可在姚偉看來,他現在的反應像極了一種厭惡的情緒。

“我在跟你說話!”姚偉怒而站了起來,雙手用力的撐在審訊桌上:“如果你始終是這種態度,拒絕配合調查,包庇季珩,我有權對你采取措施!”

他話說了半道,天花板一隅的警報器突然響了起來。

不止是這個審訊室,所有審訊室的警報器都在鬼吼鬼叫,姚偉被尖銳的長鳴震的一陣耳鳴,火氣“騰”的燃燒起來。

他一時顧不上寧隨遠,旋身走到門前一把拉開審訊室的金屬門,對著一整條走廊怒吼:“是誰在無煙區抽煙!給我滾出來!”

“報告姚處!”鬆平亮急匆匆的奔將過來,手裏捏著一根雪茄,他一邊敬禮一邊大聲道:“是季處長!”

被姚偉的眼光狠狠的剜了一道,鬆平亮當即改口道:“是季上校——他,他想見您!就在一樓!”

季珩?!這種時候突然自動送上門來?怕不是收到了什麽口風,想要來串供吧?

姚偉神思電轉,他一門心思想從寧隨遠身上找到突破口,如若寧隨遠的態度鬆動,願意當汙點證人,那這件事就好辦多了。

不能讓季珩攪和了。

“不見!”他冷厲道:“我在忙公務,沒空陪他胡鬧!”

警報聲仍舊在咆哮,姚偉煩躁的捂了一下耳朵,怒斥道:“到底是誰這麽沒規矩在無煙區抽煙!立刻讓他滾來見我!”

鬆平亮絕望的將手裏的那根雪茄遞到姚偉跟前:“也是季上校.”

十分鍾前,季珩拎著一個雙肩包,大步流星的走到了城防所的大門前。

他換了身緊身的黑色T恤,配上迷彩褲和厚底的作訓靴,寬肩窄腰大長腿,身材優越的起飛,剃了下巴上的胡須,露出了整張年輕的麵孔,頭髮清清爽爽的洗過,幾根微長的深棕色發梢耷拉在額頭上,他整個人看起來煥然一新,顧盼間都是器宇軒昂的俊逸,終於又是個二十來歲的青春模樣了。

他這樣走到城防所跟前,站崗的幾個城防員都認出了他來,整肅的敬禮道:“季處長!”

季珩微微一笑,照例出示了證件,邁腿正要往裏走,卻被門口的城防員劈手攔住。

“抱歉季處長,城防所不得隨意進入。”

“我也不能進?”季珩挑了挑眉,也不生氣。

“是,姚處長規定的,任何人不得擅入。”

“那姚處長為什麽能進?”季珩抄起了手臂,饒有興致的問。

那兩個城防員看樣子是剛入職沒多久,年輕且青澀,隻知道按規定辦事,姚偉的職銜足夠高,一句話就能把他們六區的城委書記直接罷免,所以說什麽他們都得聽。

按理說季珩與姚偉是平級,誰都沒有限製對方的權利,可明規則之下還有潛規則,季珩新官上任,姚偉卻是資歷深遠,說話似乎更有分量些。

這會兒被季珩逼問,那兩個小城防員互相對視了一眼,居然不知道怎麽回答。

“那這樣。”季珩也不為難他們,抬了抬下頜:“我不進去,但我有事要見你們姚處長,麻煩把他喊下來。”

“抱歉,季處長,姚處長在審問要犯,不讓我們打,打擾.”

“不讓打擾?這是什麽道理?”季珩微微顰眉:“那要是這時候出了什麽亂子他也不打算管麽?”

“姚處長比較注重.注重個人*.而且他的時間和精力都很寶貴,用一些無關痛癢的事情打擾他我們會挨罵的.”

“無關痛癢。”季珩斟酌了一下這個詞,摸了摸下頜:“那行。”他伸手進雙肩包裏掏了掏,摸出了一支雪茄。

“知道這是什麽嗎?”他將雪茄在那兩個小城防員眼前晃了晃:“上好的德富比雪茄,一盒一萬,說實在話比一般的煙草好抽,而且不容易上癮。”說著,他叼住了雪茄,在兩個小城防員雲裏霧裏的豔羨眼神中掏出打火機,“呲兒”的點燃了雪茄的尾端。

淡淡的富含著薄荷香氣的煙霧嫋嫋升起,季珩慵懶的半眯著眼,頗為享受似的,老練的抖了抖灰。

“這是我送給你們姚處的見麵禮。”他微笑著說。

那兩個小城防員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季珩手腕一震,將那支煙熏繚繞的雪茄扔進了城防所的大門。

他扔的角度清奇,出其不意的繞過了兩個小城防員的包繞,雪茄在地麵上滾動了幾下,煙氣更盛。

沒過兩秒,頂端敏銳的煙霧報警器就響了起來,隨後整個城防所的警報器都開始歇斯底裏的咆哮。

兩個小城防員臉都嚇白了,再看季珩,男人好整以暇的抱臂倚在門邊兒,目光炯炯的盯著裏頭的走道,直到鬆平亮匆匆忙忙的從樓上衝下來。

季珩閉起一隻眼,十指與中指並攏,開槍似的衝著那城防隊隊長比劃了一下,唇角的笑容帥氣又灑脫。

鬆平亮猶如被狙中,登時刹住腳,他站的筆挺,緊張的抻著脖子大叫:“季處長好!”

“好。”季珩懶懶的笑了聲,他唇角微彎,整個過道都被他的這個笑容給照敞亮了。

鬆平亮在心裏喟歎了一聲,男神季的稱號果真不是大風刮來的,這光芒萬丈的一張臉啊.

季珩與姚偉雖說都是帝國最頂尖的精英Alpha,實質上卻是截然不同的兩種人。

姚偉是最典型的學院派,做事循規蹈矩,一絲不苟,嚴於律己不說,對待別人更是不容許犯一絲錯誤。跟著姚偉幹活的人都知道這位姚處長極難相處,無不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卻也因為如此,國防部的總長和君主都對姚偉分外器重,在位多年無可動搖,姚處長在帝國就是“權威”的代名詞,說句誇張些的話,姚偉隻要提一提膝蓋,一到十二區的小城領導們就會上趕著去給他當馬鐙。

季珩卻恰恰相反。

作為帝國最年輕的上校,他平時隨和開朗,做事從不被條條框框所拘束。早年沒晉升的時候季珩在分區軍校練過幾年的兵,在位期間連續被愛戴他的軍校生們評選為“帝國最受歡迎的教官第一名”,成為了無數軍裝控Omega的夢中情人,其風流倜儻可見一斑。

即便他看起來吊兒郎當的,在大事上卻從來不含糊,在帝國統一前的動亂時期,他屢次帶隊劍走偏鋒扭轉戰局,表現出驚人的才能與悍勇,在他被國防部總長菲尼克斯·讓提名軍事處處長的時候,有政客便在帝國時刊上評價,季珩與姚偉代表著帝國的兩種軍事流派,學院派與創新派,這是帝國政治體係進化的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