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得不承認,季珩的晉升徹底攪亂了國防部裏的勢力網,在中央無異於是一次大洗牌,帝國時刊上還有人不怕死的預測說,季、姚兩派的對立實則是菲尼克斯采用的一種製衡之術,季珩是菲尼克斯用來打壓姚偉的一根鐵棒。

而一直處在輿論風口浪尖的鐵棒本棒卻壓根也不想搭理這群陰謀論的妖怪們,他有他自己的想法,也有他自己一直想做的事。

此刻他抬了抬下頜對鬆平亮道:“我要見姚偉,你帶我上去?”

鬆平亮猶豫著:“我.”

“要不然你就讓他下來見我也成。”季珩的嗓音沉了沉,臉上仍舊是散漫的笑:“我看你們城防所裏這狀況他也幹不成什麽正事。”

鬆平亮啞口無言,他無法拒絕。

季珩看起來很好說話——卻也隻是看起來罷了。

鬆平亮不比新兵蛋子實誠,他迅速的在心裏做出了危機衡量,最終順從道:“您稍等片刻。”說罷他將地上的那根燃燒的雪茄撿了,匆匆的轉身上樓。

姚偉當然做不到紆尊降貴的下樓去找季珩,所以最終季珩還是得以上了樓。

姚偉不想見到季珩還有一個原因,他是真看不慣季珩那副以自我為中心的臭德行,在他心裏季珩就是一個視法令為無物的浪蕩子,偏生還有一堆人被其光鮮的外表所蠱惑。

他一門心思想要證明季珩配不上這身軍裝,屢屢想抓季珩的小辮子卻又屢屢失敗。好不容易逮著一個跟季珩同流合汙的當事人,誰料到卻是一個軟硬不吃的刺兒頭。

這種做什麽事都不順的水逆感讓精英姚處長渾身都難受,他不想見到臭德行本人,臭德行本人愣是上趕著給他找不自在來了。

季珩雙手抄在褲兜裏,邁著兩條長腿跟在鬆平亮身後,他穿著係帶的越野短靴,堅硬的後跟在落地時發出蕩氣回腸的“啪嗒”一聲,他在姚偉跟前站定,略傲慢的抬著棱角分明的下頜:“嘿,姚處。”

“有軍裝不穿你穿的這是個什麽鬼玩意兒?”姚偉將季珩從頭到腳掃描了一通,翻了個天大的白眼:“有事說事,我忙著呢。”

“忙什麽呢?”季珩不緊不慢的發問:“給我說說唄。”

“你還是管好你自己吧。”姚偉冷冷道。

“那不成,我好歹跟姚處共事,不給姚處分憂隻顧著自己,外麵要造謠我跟你有矛盾了。”季珩平靜的說道:“影響不好。”

季珩是沒什麽心思陪姓姚的鬥來鬥去的,自打上任以來他對姚偉是能避則避,在他看來,國防部是帝國的中樞丘腦,是帝國抵禦外敵的核心力量,如若真的出了什麽事,帝國內部先開始窩裏哄才是最致命的。

況且最近的怪事多得很,季珩心裏總有些犯嘀咕,他對姚偉這種窮追猛打的態度產生了厭煩感,今天有點兒想跟姚偉把事情攤開來聊一聊。

這種厭煩感是雙向的,姚偉也快被他煩死了。

“嗬。”煩到一定程度,姚偉也就幹脆敞開來了,盯著季珩冷笑了一聲:“你這是自己送上門來的,正好。”他抬手按了一下審訊室的金屬門:“這件事還真跟季上校脫不了幹係呢!”

門緩緩打開,季珩蹙了蹙眉,隨著姚偉進去,他想起來之前他們說姚偉在審問要犯——他愣住了。

審訊桌的另一端趴伏著一個人,白色的襯衫貼在他單薄的肩背骨骼上,勾勒出娟秀而流暢的輪廓,烏黑的頭髮略顯淩亂,麵孔半遮不遮的。

即使是這樣,季珩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寧隨遠!”他震驚極了,脫口而出。

桌上趴伏的人似乎動了動,卻沒有作出反應,季珩的心裏“咯噔”一聲,三步並作兩步衝過去,傾身推了推他。

“寧隨遠?”他緊緊的摟住那方削瘦單薄的肩背,焦聲道:“醒醒!”

“你們倆果然認識。”姚偉的眸色更寒了幾分。

“你把他怎麽了?”季珩揚起眉峰,全然沒了嬉笑神色,嗓音像是含了鐵砂。

“我能把他怎麽了?”姚偉沒好氣道:“我傳訊他配合調查,可他自打進了這城防所的大門就一直是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問什麽也不說——”

“你抓他進城防所做什麽!”季珩吼道,

姚偉被他吼的一愣。

印象中,這個姓季的徒然晉升至高位,之後就一直在被自己壓著風頭,姚偉不是沒關注過季珩的情形,這個小子好像一直在刻意的回避,偶爾陽奉陰違的表達一些不滿,卻從來沒有正麵和自己交鋒過。

今天是頭一回,這個一向豁達笑麵的季處長失態了。

姚偉一時居然沒想起來要怎麽作答,季珩已經一彎腰將寧隨遠架了起來。

姚偉回過神來,怒道:“你做什麽!給我把人放下!”

“讓開。”季珩的眸色森冷;“姚處長,趁我現在還沒有想跟你動手的意思。”

姚偉竟然退了一步。

他覺得自己像是沒站位,可的的確確是給季珩讓開了一條道。

季珩抬腳踹在審訊室的金屬門上,“哐”一聲,金屬門劇震,上麵全息投影的畫麵隨著顫了顫,機械的消失了,門朝一旁打開,季珩扶著寧隨遠大步流星的走出去。

這一聲動靜吸引來了幾個城防隊的隊員,卻仿佛心有靈犀一般挨個兒靠邊站了,沒人敢阻攔他,季珩走到半途聽到背後傳來一聲爆喝。

“姓季的!你身為軍事處處長,私下亂搞個人關係,作風糜爛!無視法令法規,草菅人命!”姚偉衝出了審訊室,咆哮:“你今天不把做過的醜事都交代清楚就休想走出城防所的大門!”

季珩這會兒一個字也不想同姚偉說,比起辯解他更擔心寧隨遠的情況。

寧隨遠為什麽會被姚偉抓進城防所呢?什麽被抓進來的?他又遭受了什麽?

這一個接著一個的問題冒出來,得不到解答,簡直像是把他的心放在油鍋上煎烤一般,難受極了。

這麽架著寧隨遠,越發的感覺到身量和體重的差距,季珩甚至不敢多用力,生怕捏疼了他,最後幹脆一屈膝將寧隨遠背到背上。

進行搬運動作的同時,季珩隱約聽到青年在細細的哼了一聲,似是痛苦,那不含音色的氣聲短促又軟糯,像是剛出生的脆弱無助的小動物一樣。

季珩覺得自己大約是弄的他難受了,心疼歉疚的要發瘋。

“你哪兒不舒服?”他壓低了嗓音,頻繁的詢問著:“是不舒服麽?”

寧隨遠趴在他肩頭,兩條手臂垂落在他胸前,無力的晃動,然而細白的牙齒卻咬住了下嘴唇,於是那點動靜又被吞了回去,臉磨蹭著埋進他的肩胛窩。

“你這個家夥,有點力氣怎麽盡虐待自己.”季珩被他這別別扭扭的隱忍態度給弄的沒脾氣了,隻好加快了腳步往前走。

後方持續被無視的姚偉已經火冒三丈,那無處安放的不爽快給他自己燒成骨灰了。

沒錯,既生姚,何生季?季珩的存在就是來讓他短壽的。

“攔住他!”姚偉喘了幾口粗氣,怒聲命令:“季珩涉及紅楓庭40號街的惡性殺人事件,調查未果,不得離開城防所,季珩你今天膽敢帶人走出這裏一步,我會以‘殺人’與‘越獄’的罪名向菲尼克斯總長檢舉你!”

“你有視察批件嗎?有調用權嗎?”季珩怒極反笑,腳步不停:“你憑什麽命令他們阻攔我?”

“就憑我比你多當了七年的處長!”姚偉厲聲道:“你這個乳臭未幹的狂妄小子!”

季珩不屑的輕嗤,他又走了兩步,駐足,因為那些城防隊的隊員們已經掏出了攜帶的槍/支,對準了他。

“抱歉了季處。”鬆平亮低聲道:“請您配合。”

季珩闔眸吐息,太陽穴“突突突”的跳動。

“你.別管我了.”低低的耳語,間雜著喘息,垂落在他胸前的手臂忽然屈起,那隻手的主人儼然失去了對肢體的控製,突兀的拍在他胸口。

季珩僵了僵,感覺那隻手慢慢的挪到了他的頸周,艱難的環住。

這是第一次,被寧隨遠主動的——

“你走.”

竟然還在說這種話。

“我怎麽可能不管你?”季珩薄怒:“說的都是廢話!”

那雙摟住他脖子的手胡亂的挪到了他的領口,報復似的用力扯了一下:“放我.下來!”

他這一下還挺用力的,直接將季珩T恤的圓領口扯的變形鬆垮,露出男人小半片的鎖骨和結實的胸肌來。

大約還沒誰能近的了季珩的身,更沒誰敢這麽亂來,在場的眾人都有些呆滯了。

殊不知這個動作卻是耗盡了寧隨遠最後的力氣,他喘的更吃力了,倔強的語氣慢慢演變成了懇求:“我不會把你供出來的.所以.不用管.”

季珩的心隨著他的一舉一動而牽掛動蕩,一陣陣的疼,焦灼之餘更是被氣笑了。

“我哪裏是擔心這個!”他無可奈何的扭過頭,嘴唇不經意的擦過青年冰涼如水的額發:“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