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1
程意意做夢了。
她又夢見了十五歲的那一天。
明媚又和煦的晨光透過走廊,打在顧西澤完美無缺的側臉,西式校服更襯得他高大而挺拔,他微啓唇角,還沒來得及與她說話,便被程意意踮起腳來勾住脖頸,吻住了。
那大概是她一生中做過最大膽的事情。她明明緊張害怕得要命,心跳如擂鼓,卻還要強撐著不肯在臉上露出端倪。她害怕顧西澤毫不留情麵地將她推開,也緊張,緊張他會討厭她。
程意意從來明白自己優勢在哪裏,她的美麗對於男生來說無往不利,可這個人換作顧西澤的時候,她卻開始不自信起來。
她甚至不敢閉上眼睛,她想要看清顧西澤臉上每一個細微的表情,然後,在那臉上露出嫌惡之前放開他。
他同樣沒有閉眼,他的眼睛離她很近,近到她能數清他的睫毛。那眸子帶著一點驚詫,幽深中醞釀著一團她看不懂的情緒。
「程意意。」他推開了她,眉毛輕輕皺起來,抬手擦拭唇角,「為什麼吻我?」
程意意滿心的忐忑在這一刻跌落穀底,失望地垂下頭。
「喜歡你。」
這聲音細如蚊吶。
「沒聽清楚,再說一遍。」
「喜歡你!」程意意覺得窘迫又丟人,破罐子破摔喊了出來,埋著頭轉身就要跑開,卻被顧西澤拉住手腕。
「再說一遍給我聽。」
聽見這一句,她回頭,卻才發現他的麵上都是笑意,眉眼散開,唇邊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他顯少笑得這樣真實而放鬆。
程意意這才反應過來,他故意嚇她,又羞憤又生氣,她紅唇微啓正要說話,顧西澤卻攬著她的腰一把將她抱起來,坐在走廊教室的窗沿上,這樣一來,她便不用踮腳也能與他平視。
「閉眼。」
程意意閉上眼睛的最後一瞬間,麵前是一張放大的臉,他俯身吻了下來。
少年的臉一半在溫暖和煦的晨光裏,一半在明滅的陰影中,輪廓楞角分明,眼睛迷人深邃,盛滿了溫柔與認真。
不管起初是什麽樣的目的,可是在那一刻,程意意覺得,無論是誰應該都無法拒絕吧。盡管她那時候還不懂得愛是什麽,可她清晰地聽到,有什麽東西在心中萌芽了,癢癢的,麻麻的,卻讓人感覺舒服極了,身心都要飛揚起來。
「意意?意意!」
看著程意意的眼睛微微掀開一條縫,肖慶趕緊伸開五指在她麵前晃了晃,「看得清我的手嗎?」
程意意沉浸在過去那場冗長夢境的餘韻中還未回神,眼珠緩緩動了兩下,有些呆滯。
「不會磕傻了吧……」肖慶低聲自言自語,一顆心都提起來,給她拈了拈被角,「還知道我是誰嗎?」
耳邊總是有人嘰嘰歪歪,聒噪得讓人受不了,震得她耳膜嗡嗡作響。程意意掀開眼皮,想要抬手把這位煩人的師兄推遠一點,奈何四肢無力,抬手也艱難,隻得改成翻個白眼。
「記得,你是二傻子。」聲音很輕,她也沒力氣說得更大聲些。
肖慶終於放下心,這才露出了許些笑意,「記得就好,」他伸手撫了撫她額角的碎發,眼底都有了些濕潤,「我們意意這麽聰明的腦袋摔壞了多可惜。」
程意意眼睛環視了室內一圈,光綫極好,單人間,病房的條件極好,應該還在帝都。
她埋下心口許多的問題,最終隻問了一句,「師兄,我睡了多久?」
肖慶低頭看表,「十六個小時了,我昨天估摸著你同學聚會結束了,想著來酒店找你,誰知道剛好碰到你被帶上救護車。」
「昨晚九點多進的手術室,現在中午一點半,還好你醒了,再不醒我就要再去叫一遍醫生了。」
後腦傷口處大概縫了針,麻醉大概已經過了,一陣一陣隱隱地疼。
「我想坐起來。」程意意抓著床沿就要起身。
「別呀,意意,」肖慶連忙按住她,「醫生說你得躺著休息,你都不知道昨天你流了多少血,顧……」說到這一句,他頓了頓,小心翼翼去看程意意的臉色。
「顧什麼?」
在程意意的目光注視下,肖慶隻能移開視綫,接著往下道,「顧西澤都給你抽了…」
顧西澤和她一樣是ab型血。
程意意了然,被子下的手不自覺攥緊了床單。
她的麵頰上是病態的蒼白,唇色淡極了,沉默半晌才輕輕吐出兩個字,「他呢?」
「招待所那條走廊是監控死角,沒有證據可以把推你的人定罪,他就是爲這個去警局了…」
程意意無力地閉上眼睛,覺得大腦實在是昏沉沉疼的要人命,黑壓壓的睫毛垂下一片陰影,思慮良久,終於緩緩開口,「師兄,幫我給警察打個電話…就說昨晚是我自己摔的。」
「意意!自己摔怎麼可能摔成那個樣子,」肖慶的神情不可置信,「還是說--你想包庇誰?」
「師兄,我頭暈,想休息一會兒。」程意意不想答他,語罷,便闔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