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0
「程意意,」顧西澤再次抓住了她的手腕,那力道重極了,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她的手折斷,他接著往下道,一字一句,極認真,「我的問題,你還沒有回答。」
「什麼?」程意意脫口而出的一瞬間,想起了他進剛包廂時候說的那一句話。
你想換幾棵樹…
程意意隻覺得麵上火辣辣地疼了起來,內心既有羞憤,更多的卻是酸澀。她那句話是說來敷衍大家的,卻被他當了真。
她從未想過的。
程意意不想作答,掙紮了幾下,卻始終沒有掙脫他的手。
她突然覺得眼眶酸澀極了,「我想換十棵、一百棵,那又怎麼樣?關你什麼事?我們已經分手了!」
強忍住眼眶的眼淚,她的語速極快,語罷,便趁顧西澤不備,將手一把抽了出來,開門、下車。
「意意。」
程意意還沒站定,他又開口喚住了她。
這一聲喚得很低很低,更似一聲無奈的嘆息。
「你還是一樣不講理。」
程意意背對他,眼淚剛掉出眼眶就已經是一片冰涼,可她不敢抬手去擦,強壓著不肯從話裏帶出鼻音,「你也不是第一次知道,我就是不講理的。」
酒店門前的雪清掃得幹淨,可地還是滑的。程意意踩著高跟鞋,沒有回頭。
冬日的寒風刮過,她的大衣蕭蕭作響,冷極了。一步一步,她極力讓自己挺直了腰板,看上去不那麽狼狽。
她知道顧西澤在看著她。
雖然在他的眼裏,她自私又圓滑,虛僞又不講理,但即便這樣,她也不想給他留下一個狼狽的背影。
今天過後,她就回到g市,除去新聞與電視機,她不會有再見他的機會。
消失在顧西澤的視綫範圍之後,程意意的小腿終於冷得開始打顫,踉蹌了兩下,差點摔倒,險險才扶住走廊的墻壁。
她突然覺得渾身的力氣好像都被抽走了,就像從前在實驗室裏待了三天三夜那般的,想要就此躺下去,然後長睡不醒。
程意意已經疲憊到極點,走到房間門口,卻才發現,生活永遠教你知道,世上沒有最糟糕,隻有更糟糕的事情。
「意意!」
她的母親倪茜拎著她的小手包,站在她房門前,不知等了多久。
大概是在電視上看到了崇文校慶的轉播,知道了她是主持,忙不迭到崇文問了她的住址,此刻便在這裏守株待兔。
「我今天很累,不想和你吵,你走吧。」程意意唇色蒼白,她把手深深插在大衣口袋,可還是覺得冷極了。
「意意!」倪茜的眼睛立馬紅了。「媽媽是來……」
她的眼淚一向是說掉就掉的,程意意已經充分領教過這一點,她不再理會,直接越過倪茜,刷卡就要進房間。
「程意意!」倪茜緊緊抓住她的手腕。
「鬆開。」程意意的唇綫緊抿,眼神已經是一片冰冷。
「你今天必須跟我走。」倪茜反而抓得更緊了些。
「去幹什麽?」程意意把房卡重新放回了口袋,回過頭看著她,眼神嘲弄,「去像你一樣找個有妻室有家庭的男人,去過暗無天日的日子嗎?」
「你就是這種態度跟你媽說話的?」倪茜大怒,拔高了聲音,「我是你媽!」
這聲音尖利地幾乎要破音了。
「那你要我什麼態度?」程意意一把揮開她的手,倪茜的反應更證實了她的想法。
倪茜不再年輕了,在一天天老去之前,她需要找到依靠,維持她奢侈的生活。而遺傳了她美麗臉蛋的程意意,就是她下半輩子最大的本錢。
程意意對倪茜的性子清楚得很,從前一年半載也不聯繫她的人,現在一打就是三五十個電話,不打到她接電話決不罷休,美名其曰要給她介紹青年才俊。
可這世界上哪有掉餡餅的事情,即便真的是青年才俊,又有誰願意娶她這樣家庭出身的女人?更何況依倪茜奢侈的生活水平,根本不是一般的青年才俊支撐得起的。
所以,倪茜介紹的,來錢快的,要嘛,是年紀大的足以做程意意爹的男人,要嘛,就是跟她一樣當人外室。總之,都一樣為人不齒。
程意意冷笑,「你盡過一天當媽的責任?現在才知道你是當媽的?早幹嘛去了?趁我現在好好說話,消失在我麵前!」她本就心情不善,此刻負麵的情緒更是幾乎要把她淹沒。
她從不會忘了,父親最初入獄的那幾個月,倪茜唯恐帶上她這個拖油瓶遭人嫌棄,半夜帶著行李,悄悄搬進那個銀行高層購置的房子裏。那一夜,程意意根本睡不著,也不敢睡,趴在門縫裏看著倪茜把屬於她的東西搬得幹幹淨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