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泉天皇即位,這是一個疾病產生的君主,不隻是身體的疾病,還有精神層麵的問題。
他在小時候曾給村上天皇寫信畫上「不雅致」的器官,即使是成年後,也喜歡去高處看太陽月亮,手舞足蹈的,有幾次還碰上了清道夫。
他很孱弱,氏族需要這份孱弱。
他也很瘋,全然不顧自己父親為了維持平安京穩定所做的一切——他甚至去招惹了我的兄弟。
能保留性命已經是陰陽師和咒術師傾盡全力的結果了,這本和我無關,而因為陰陽道的散播而記恨上我的氏族卻不這樣想。
藤原顯光居然親自登門,怒不可遏地看著我。
「那是你的兄弟,你的半身!是你把他惹來平安京的,無論如何,你得去解決掉他!!!」
我第一次用了很不文雅的措辭,我讓他滾。
於是這個聲名赫赫的權臣就以極不文雅的姿勢「滾」出了我的院子。
源博雅愁壞了,晴明則是哈哈大笑,說不用擔心,這可是敢冒犯先帝的狂言家,無拘無束,了無牽掛,一個藤原又能做什麽?
「原來你也有這樣暴躁的時候呀。」晴明又這樣對我說。
令我暴躁的不是藤原顯光,能調動起我這股情緒的,或許也隻有我的兄弟了吧。
世人喚他「墮天」,我卻不承認這個稱呼,不被自己承認的名字沒有任何價值。
此刻,我也終於察覺到了還未做完的事。
我和他一同降臨於這世間,在這片大地沒有目的地穿行。安倍晴明用十幾年的時間,以及自己死後的所有時光給我指明了道路。幸得於此,免於迷途。
而我的兄弟,他心懷未明怒火,還在彷徨。
我知道的事情,安倍晴明也知道,他善佔卜,總是能算得比我預料的更準。
所以當我在一個無風無月的夜晚站起身,迎著幾對疑惑的目光,說出「複蘇的西川到了魚季」的時候,他也起身。
「內庭的花開了。」
源博雅和我們麵麵相覷,呢喃著:「西川的冰河還未消融,內庭的種子才剛剛播下,你們在說什麽啊。」
「我要尋魚。」我說。
「我要摘花。」晴明說。
令我有些驚訝的是,坐在一邊的清道夫居然知曉我和晴明各自的打算,他用異色雙瞳靜靜注視著我們,就像我當初靜靜注視著說要死鬥的那抹綠和藍一樣。
我當時閉口不言,隻說:願君歸。
他現在閉口不言,隻說:盼君回。
「你們還真經常做一些令人費解的決定啊,我知道了,讓我去安排酒釀,沒錯吧?」
接著,我和晴明出了門,一路上誰也沒有說話。我們在朱雀大道的盡頭分開,他朝左,我朝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