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皇太子的衣服底下,一無所有的自己呀,變強吧——恰克慕這麼想著。
就算被帶到權勢強大者的麵前,為了拯救人民而下跪,也唯有內心堅強的中心是絕對不會屈從的。
恰克慕抬起雙眼,一麵氣勢十足地濺起熱水,一麵起身。
6、牆上世界
拉烏爾王子返回宅第,是恰克慕抵達的第三天早晨。
前一天晚上就開始下的雨,靜靜地下個不停,這是一個天色昏暗的日子。接到通知表示中午過後可以謁見後,恰克慕發愣地看著窗外。
昨晚,修格出現在夢中。雖然是個兩個人彼此交談,並不特別值得一提的夢,但是恰克慕有種感覺,這似乎是人不在此的修格正在支持著他。
恰克慕閉上雙眼,深深吸了一口氣。
交談的進退或秘訣,修格都曾經教導恰克慕,他的教導一定都成為恰克慕現在的知識了。剩下的,就是有沒有不論落入任何情況都不會膽怯的心了。
拉烏爾王子是個怎樣的男人,想要以何種方式進攻新悠果王國,必須要好好地估算判斷他的本領才行。
但是,又不能做得過頭。
對拉烏爾王子來說,恰克慕是一把兩刃刀。妥善運用的話,就會變成征服新悠果王國的最佳武器,可是如果恰克慕太過無能,或是反之太過聰明到難以處理的地步,都會隱藏著切到自己雙手的危險。要是戚覺用不得,拉烏爾王子應該也不會讓恰克慕回新悠果,而是會把他當成人質利用吧。把恰克慕幽禁在這裏,當成是毀滅新悠果的王牌來利用。唯有這一點千萬要避免。
恰克慕用力緊緊握拳。
(修格,請你保佑我……)
不久,使者來訪,通知謁見的時刻到了。
不管是走過走廊的時候,還是站在巨大門扉前麵的時候,感覺都像是身處在白而朦朧的亮光之中,隻不過唯有自己的心跳,在雙耳深處回蕩著。
禁衛兵從兩側推開厚重的門扉,籠罩在淡淡光亮之中的寬敞大廳出現在眼前。
藍色的光,是透過裝飾窗戶較高位置的彩色玻璃照入的光所產生的。微光從快要下雨的天空灑落,黎明般的顏色飄蕩整問大廳。
大廳的遙遠深處,地麵高出了一階,上麵擺著個像是巨大長椅的物體。一個出乎意料矮小的男人,左手靠著著那張椅子的扶手,以斜躺的姿勢坐著。右手則放在有如手杖般靠台座立著的長劍上。
踏上麵對椅子,呈一直線鋪設的青底加上金色常春藤花樣的地毯,恰克慕筆直地朝男人走去。
隨著距離越縮越短,恰克慕看見坐在放置於右手邊台座下方豪華椅子上的庫路茲,在其背後侍立的則是修烏寇。
恰克慕幾乎沒有看庫路茲及修烏寇,隻是抬頭看著台座上方的男人,直直地走到地毯的前端才停下腳步。
跟隨在背後的禁衛兵搬來椅子,但恰克慕沒坐。
拉烏爾王子維持手靠扶手,以手托腮的姿勢不動,由上往下目不轉睛凝視著恰克慕。灰色的眼眸,浮現著淺淺笑意。
突然,王子開口道:
“恰克慕殿下,你坐下無妨。”
恰克慕沒有動作。拉烏爾王子的手離開腮幫子,起身坐直。
“對哦,你聽不懂我說什麼吧。喂,修烏寇,翻譯一下。”
修烏寇鞠躬之後,把王子的話傳達給恰克慕聽,然而恰克慕還是沒動。
拉烏爾王子挑了挑貭。
“你不坐嗎?”
恰克慕點頭。然後,以平靜的口吻說道:
“我想請教,您非得把我抓來不可、想要親自跟我說的事情是什麼?”
一聽完修烏寇翻譯的話語,拉烏爾王子的嘴角立刻上揚。眼中,浮現冰冷的光芒。
“殿下,你最好再謙遜一點比較好喔,因為你現在的立場是要乞求別人同情的。”
恰克慕的雙眼閃耀著強悍的光亮。
“我毫無乞求同情的意思。”
聽見修烏寇翻譯出來的話,拉烏爾王子的右手隨即拿起長劍,用劍鞘猛烈敲打台座。宛如揮舞鞭子般的高音回蕩大廳,士兵們嚇了一跳挺直背脊。
拉烏爾王子慢吞吞地站起來,炯炯有神的雙眼往下看著恰克慕。
“我呀,因為攻打桑可爾時立下戰功,還有抓到你這個太子而獲得好評,所以父皇賜予我進攻北方大陸的指揮權。隻要我一下令,多達二十萬士兵的達路休大軍,就可以燒光你的國家,屠殺你的人民。”
語氣懶洋洋的,沒有起伏。
“這不是胡說,也不是威脅。如果我認為有必要,就算是嬰兒我也照殺不誤。你可以惹火我試試看……光是這條罪,我就可以燒掉你的親屬居住的宮殿,削掉你母親的耳朵,砍掉你妹妹的手腳,好讓你聽聽看她們的哭喊聲。
你應該沒必要為了提防這種情況而虛張聲勢吧——我也好,你也好,我們都知道新悠果王國並沒有那麼強的戰力。
雖然要完全鎮壓光扇京大概要花上三個月,不過要是持續抵抗,陷入難以脫身的混戰的話,痛苦的可是新悠果的人民。”
拉烏爾王子的臉上流露出徹底冰冷的表情。
沒有移轉視線,也沒有改變表情,聽著這些話的恰克慕,感覺到手腳的指尖逐漸發冷。
雖然沉默地看著恰克慕一會兒,但不久後,拉烏爾王子以丟骨頭給狗兒的態度問道:
“即使如此,你還是不需要同情嗎?”
如果說“不需要”,在那一瞬間,這個男人應該就會很幹脆地砍斷能夠讓新悠果王國得救的纖細救生索吧。這種冷酷的情戚在拉烏爾王子的雙眼浮現。
背負國家命運的談判,開始了。
恰克慕深吸一口氣,力量集中丹田,開口說:
“……你的問題真是奇怪。你是為了要可憐敝國,才把我帶到這裏來的嗎?”
拉烏爾王子皺起眉頭。
“你說什麼?”
“同情,是可憐對手才會施舍的東西。你要跟我見麵,不就是因為想談的不是廉價的情感,而是國與國之間的談判嗎?”
緩緩地,拉烏爾王子的雙眼露出似乎是深戚興趣的光亮。不屑地“哼”了一聲後,拉烏爾王子開口說:
“所謂的談判,是跟平等的對手進行的東西吧。我跟你手上所拿的脾,力量也差距太大了。幫助不能替自己帶來利益的對手,這不叫同情叫什麼?”
恰克慕口吻冷靜地反擊:
“正是因為你認為我可能會帶給你什麼利益,所以,你才會跟我在這裏這樣子對話吧。”
拉烏爾王子眨了眨眼。
然後,忽然進裂一般地笑了出來。
一邊笑得肩膀晃動,一邊以敏捷的腳步走下台座。踏響長靴,大跨步走到恰克慕麵前後,拉烏爾王子抬了抬下巴示意。
“跟我來。我給你看個東西。”
拉烏爾王子通過身邊的時候,恰克慕有種一股熱氣迎麵而來的戚覺。他是個有如蘊含閃電的雷雨雲一般,讓人感覺到凝結力量的男人。
恰克慕沉默地跟了上去,拉烏爾王子快步走過大廳,到了定廊,然後進入右邊的房間。雖然看起來像是問辦公室,比大廳來得小,但也是間深度很夠的房間。
雨大概停了吧,從雲隙照出的陽光,透過高處的窗戶在整個房間灑下白光。
進到房間的一半後,拉烏爾王子一個轉身,手指著入口上方的牆壁。
恰克慕也跟著轉身,隨即驚訝得瞠目結舌。
一整麵畫滿了大地圖的牆。地圖上方是那佑洛半島和桑可爾半島,亢帕爾王國和羅達王國,西方延伸開來的不毛大地,還有位在其前端的小國群,全都仔細地描繪了出來。對恰克慕來說,他記得的部分就到這裏……而這裏不過是整麵地圖的一個角落。
覆蓋地圖大半的,是南方大陸諸國和海洋。那塊大陸的大部分都用藍線清清楚楚地框子起來,其中也有些部分是用紅線框起來的。
“藍線框起來的,是達路休帝國的領土。紅線框起來的國家,是我親手征服的土地——你最好看仔細。這個,就是現在我們所認識的這個世界的模樣。”
以跟方才截然不同的開朗語氣,拉烏爾王子說道。
徹底翻譯的修烏寇,順利地轉換拉烏爾王子的話語。
“隻要把明明沒有什麼力量,卻敢侵犯國界的阿拉季爾沙漠的煩人蠻族混帳連根鏟除,這一帶就不會再有讓我們頭痛的家夥了。
歐拉姆·哈拉·依‘廣大的幹渴之地’和卡魯滋·諾·哈伊‘白色山脈’的遠方應該也有國家存在,現在已經有奉命探索的人出發去尋找未知的國家了。”
看了恰克慕一眼,拉烏爾王子問道:
“你曾經看過這樣的地圖嗎?”
恰克慕坦率地搖頭。
“沒有——這是我第一次看到。”
“看到這地圖,你有何想法?”
恰克慕抬頭望著地圖,誠實地說出內心浮現的想法。
“我覺得世界很大,我想……去看看所有的國家。”
拉烏爾王子露出微笑。接著,以和藹的語氣說:
“我十歲第一次看到這麵地圖的時候,想的事情跟你相反。”
眼眸,流露出強悍的光芒。
“我覺得世界太小了——接下來我能拿到手的國家,隻剩下一點點了。與那個時候我內心產生出來的焦慮很相似的情緒,直到現在依然存在我的心中。”
恰克慕轉身麵對拉烏爾王子。拉烏爾王子麵帶笑容,說道:
“你不要問我為什麼會想占領其他國家之類理所當然的問題,就算我說了也沒有用。你跟我,不管是立場還是思考模式都天差地遠。
如果是父皇的左右手太陽宰相,或是在那裏的庫路茲,應該會硬講些應酬式的藉口給你聽吧,不過我呢,是不會對你說這種話的。”
舉起手,拉烏爾王子指著北方大陸。
“那裏,就是留給我的獵物。首先是將新悠果王國變成枝國,穩固軍隊的基礎,然後再攻下亢帕爾和羅達。我想想看,就算是全力進攻,大概也要花個四年吧。四年之後,那裏一定會被框在紅線和藍線的內側……”
拉烏爾王子仿佛是在念出已經寫好的文字一般,流暢地說出征服他國的順序。聽著有條不紊地陳述著的那個順序,一種“原來如此,或許四年後真的會變成那樣也不一定”的念頭,在恰克慕的心中擴散開來。
修烏寇看見恰克慕的眼睛忽然失去力量。
(……塵埃落定了嗎?)
修烏寇以悲痛的心情這麼想。這一瞬間,至今為止讓這個少年對等地和拉烏爾王子戰鬥的緊張氣氛化為烏有了。
現在,這個少年,看得一清二楚了——自己的國家,在這個廣大的世界中,是個多麼微不足道的小國……
這是場打從一開始,手上的牌實力就差距過大的,殘酷競賽。
拉烏爾王子應當也敏銳地感受到恰克慕太子的內心變化了吧,他的雙眼浮現出滿意的神色。表情沉穩地望著恰克慕太子的拉烏爾王子,伸出和身體不相稱的大手,擱在恰克慕太子的肩上。
“放心吧,我是個會讓底下人民幸福的為政者。我不會做沒必要的殺生,隻要選擇進入我的羽翼之下,我一定會給加入者更勝以往的富裕生活。
我所說的並不是謊話,這一點,你一路走來時應該也親眼看到了吧。”
恰克慕沒有回答,隻是專注地,凝視著拉烏爾王子。拉烏爾王子推了推恰克慕的肩膀,帶領恰克慕往桌子走去。然後,拿起一本紙張裝訂而成的厚重冊子。
“這是悠果枝國的行政文書。你坐在那裏,讓我跟你說明……”
拉烏爾王子一麵翻動一張張以達路休語和悠果語寫成的文書,一麵開始說明。修烏寇站在旁邊,仔細地翻譯成悠果語。
枝國受到怎樣的治理,人民被課怎樣的稅。成為帝國的枝國後,流通在帝國國內的商品就不用課關稅,這麼做會如何繁榮商業……
拉烏爾王子口若懸河,讓恰克慕逐漸受到吸引。這番話顯示出來的是,治理廣大到新悠果王國之類的小國不能相提並論的土地的政治會是什麼模樣。
“怎麼樣?你有沒有什麼問題?”
拉烏爾王子從文書中抬起頭來,看著恰克慕。
恰克慕凝視拉烏爾王子的眼睛。
“你沒有考慮到國家的差異嗎?例如說,人口數少於悠果枝國的國家,如果課徵這種負擔戰爭花費的人頭稅,就會變成過於嚴苛的稅製,人民的不滿應該會升高吧?”
拉烏爾王子露出微笑。
“你馬上就要跟我談判了嗎?你這個人,還真是滿難對付的——如果乖乖成為枝國,戰爭花費當然也會減少,這樣我就會減輕人頭稅。”
以放縱小孩一般的口吻這麼說道,拉烏爾王子繼續下去:
“隻要好好領會這個方法的話……然後,和中央的執政官們保持良好的聯絡,那麼枝國就會和帝國的齒輪咬和,成為一體一起行動。
你很容易就可以做到的——或許,你反而會因此覺得無聊。”
闔上書冊,拉烏爾王子起身。
“在羅達和亢帕爾平定之前,不平靜的日子應該會持續吧,不過也不會持續好幾年就是了。隻要再過幾年,你跟人民一定都可以獲得平穩的生活的。”
這麼說著,拉烏爾王子的臉稍微湊近了恰克慕一些。
“我會讓你當皇帝,你可以把枝國的控製權豐牢掌握在手中。”
銀色的雙眼浮現笑意。
“在新悠果的高位者之中,已經有投靠我的人了。雖然在宮廷裏麵你的力量現在還比不上皇帝那一邊,可是,我看你還滿有勢力的,不是嗎?
最重要的是,還好希望你成為皇帝的人據說都是年輕一輩的。如果你得到政權,就會像蟬蛻去褐色的外殼一樣,新悠果王國一定會脫胎換骨的。”
麵帶微笑,拉烏爾王子爽快地繼續說道:
“你要獲得政權是很容易的——因為隻要皇帝死了,你就會成為皇帝。”
恰克慕盡管麵無表情,但嘴唇已沒了血色。
這個少年的心情都教人看透了,拉烏爾王子在心中大笑。真是個太過純潔的少年,聰明卻無法冷酷無情,沒辦法弄髒自己的雙手。就是這樣的少年。
彷佛是撫摸這種脆弱一般,拉烏爾王子說:
“這對你來說也是好事一樁吧。如果你不願意殺死父親,那你也用不著弄髒自己的手。我會幫你想出個什麼辦法來的。
你非做不可的事情中,困難的並不是成為皇帝這一點,而是在那之後。
你要讓你的臣子接受開國和服從於我就是一條最好的道路,這就是進行起來頗為困難的工作了。”
說完這些話後,拉烏爾王子口吻輕鬆地補充說道:
“可是,你不用擔心,我會幫你準備好一切的。因為新悠果沒有戰爭的經驗,隻要遭受一次猛烈的攻擊,就會對實力的差距感到訝異,精神一定會萎靡不振。我會巧妙掌握這個機會,抓住那些人的心的。”
冰冷的某種東西在背脊流竄,恰克慕好不容易才有表情變化。幸好,拉烏爾王子沒有察覺,繼續說著:
“總之,我並不怎麼擔心,因為我想你應該可以順利處理吧。
你是個英明到讓人吃驚的男人,具備就連我似乎都會忍不住想要偏袒你的奇妙魅力。你一定可以徹底抓住人心,順利統治枝國的。”
輕拍恰克慕的肩膀,拉烏爾王子笑了。
“好好幹吧。今後,我們還要往來很久呢。”
宛如尋求答案,拉烏爾王子挑了挑眉。雖然麵帶微笑,但雙眼浮現出不容分說的冷酷光芒。
恰克慕雙唇緊閉,望著拉烏爾王子好一會兒,最後卻忽然開口。
“……請你把海士他們還給我。”
一瞬間不明白少年以微弱的聲音訴說的是何事,拉烏爾王子的眼眸露出困惑的神色。恰克慕繼續說道:
“請你把變成桑可爾人質的王國海軍的海士們還給我。
背負著失去旗艦,變成俘虜這樣的汙名,我是無法回國去的。可是,如果我能帶他們回去,父皇應該還是會接納我吧。”
總算是了解意思的拉烏爾王子,露出微笑。
“哦,原來如此。那好吧,這可真是個妙計。我就暗中幫你跟桑可爾王說明緣由,製造個功勞給你呈報吧。你就擺起架子回到你父皇的身邊去吧。”
拉烏爾王子把手擱在恰克慕的肩上,
“然後你要贏得國民愛戴,抬頭挺胸變成皇帝。”
這麼說完,將手從恰克慕的肩膀移開,正想要跨步走開,但突然又停下腳步。
“……對了,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
回頭的拉烏爾王子,以極為平靜的口吻說:
“你有弟弟跟妹妹對吧?令妹倒是無所謂,因為我遲早都會從身上流著我們王族血液的男人中,挑個人品好的對象配給她。
不過令弟可就是混亂的根源了。在除掉皇帝之前,最好先除掉令弟。他年紀還小吧,就算發燒死了,應該也沒有人會覺得奇怪。”
恰克慕全身結凍。
臉部發冷,周圍的聲音聽起來越來越遠。
(這是要我殺死頓克慕嗎……)
拉烏爾王子確切掌握住了新悠果皇室的內情。沒錯,恰克慕要成為皇帝,最大的障礙應該就是期望第二皇子頓克慕可以登基的拉拓烏大將一派。
至今為止都隻專注在父親的事情上而忘了弟弟的部分,自己的這種愚蠢深深刺痛胸口。
恰克慕宛如遭到麻痹的腦袋中,急促地思考著。
即使會變成強大的阻礙,他也不想殺死弟弟——唯有這一點,他死都不願意。
(難道沒有其他的方法嗎?拉烏爾王子可以接受的方法……)
仿佛是被逼到絕境的老鼠死命尋找出路,恰克慕對這種情況感到空虛。多麼諷刺呀,為了當上根本不想當的皇帝,他居然要奉命殺死父親和弟弟。
這麼想著的瞬間,腦海中閃過一道光。
恰克慕猛然拾起臉。
(對了……)
突如其來,眼前似乎開展出一條又白又大的道路。
這是個一旦發覺了,就會奇怪以前怎麼都沒有想到的方法。
恰克慕抬頭看拉烏爾王子。
“……我要讓舍弟成為皇帝。”
聽到完全出乎意料的話語,拉烏爾王子的臉上首度出現了詫異的神色。視線轉到恰克慕臉上,拉烏爾王子反問:
“你說什麼?剛剛,你說了什麼?”
恰克慕以冷靜的聲音回答:
“我要,讓舍弟成為皇帝。如果這麼做,那麼就算罷黜父皇,也能夠顯示這不是出於我的私欲。而且,那些不希望我成為皇帝而推舉舍弟的人,應該也會順從地跟隨舍弟吧。
雖然在長子還活著的時候讓次子成為皇帝,是招致兀喀達·卡依姆‘逆流’的行為,可是當國家正步向衰敗,這反而是改變運勢求取好運的做法,應該會令人高興才對。”
說著,恰克慕感覺至今為止的焦慮消失了,仿佛捆得緊緊的繩子鬆開一般,內心逐漸變得輕鬆。
“帝位讓給舍弟,我可以獲得執政權,在舍弟成人之前的十二年,我會和聖導師一起擔任輔佐人,創造能夠度過最艱困的變動時刻的力量。”
(然後,等到克服最難捱的時光之後……)
恰克慕想著。
(我就離開皇宮。)
這麼一想,就宛如籠罩在秋季陽光之中,變得無憂無慮。
拉烏爾王子以目睹難以置信的事物的眼神,看著恰克慕。
“你不想要帝位嗎?”
恰克慕第一次露出打從心底而發的笑容。
“我從來不曾那麼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