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02章 第二章 航向陷阱(1 / 3)

第二章航向陷阱

1、出航

一走到甲板上,又重又濕的海風就晃動起頭發。

迎著吹來的風一口氣膨脹起來的船帆正在啪啪作響。

白色船帆剪下蔚藍得耀眼的天空。

恰克慕眯起眼睛仰望天空。蔚藍的、蔚藍的天空。望不著邊際何在的天空……

“……睡得好嗎?”

大概是發現到恰克慕的身影吧,走上甲板的多薩大提督來到恰克慕的身邊問道。

“我睡得很好。”

恰克慕仍舊眯著眼,抬頭看外祖父的臉。盡管在這一年之間,恰克慕的身高一口氣拉長了,不過對他麵百外祖父還是個必須稍微抬頭看的高個子。

一上船,外祖父的高個子便格外顯眼。白發因海風而翻飛,在搖晃的甲板上不動如山的外祖父身影,恰克慕還是第一次看見。

“睡得比在宮中的時候好太多了——海浪聲聽起來很舒服。”

多薩露出微笑。

“看樣子殿下就算到了遠洋也幾乎不會暈船呢……您繼承了我的血脈,真是太讓人高興了。”

靠著跟補給船隊同行的快速小型帆船,恰克慕終於趕上艦隊的時候,多薩驚訝到了極點。當恰克慕說明原因,上了旗艦轉達皇帝要他前來幫助多薩的命令後,隨即一臉蒼白地頹坐在椅子上,一時之間無法動彈。

不過,現在恰克慕也好多薩也罷,兩人臉上都沒有陰霾。

或許是有著如斷線風箏一瞬間迅速飛向天空的奇妙解放戚,又或許是有著必須努力想盡辦法保全船隊脫離陷阱的使命感。

即使能夠拯救船隊,恰克慕和多薩也都沒有未來。應該無法活著回到故鄉吧。

恰克慕的護衛由舊識禁衛兵“帝之盾”的晉和永擔任。他們曾經聽從皇帝的命令嚐試暗殺恰克慕,同時也是曾努力保護恰克慕生命的武術高手。

恰克慕深知他們是擁有“獵人”這個別名的暗殺者,皇帝故意派他們護衛,應當就是要藉此向兒子表示訣別的意思。

他們是技術純熟的暗殺者,在無處可逃的船上,恰克慕根本不可能逃出他們的手掌心。雖然以前晉他們曾經幫過恰克慕,但是皇帝的命令就是神所說的話,他們是不可能會同情恰克慕的。

對恰克慕和多薩而言,在被殺之前還有非做不可的事情。那就是讓無辜的海士(海軍的戰士)們,或是為了伺候恰克慕上船而同行的貼身隨從律恩等人返回故鄉。

恰克慕並不想讓自己的厄運繼續連累更多人。

晉他們會發動攻擊的時間,大概是到達卡魯秀諸島和桑可爾會合的時候。因為可以讓情況看起來像是中了桑可爾軍設下的陷阱,而恰克慕在那一團混亂之中不小心丟了性命。

恰克慕現在正體驗著身體內部放空的戚覺。明明該覺得恐怖,心情卻開朗得離奇,身體輕飄飄的。

就連船前進時劃開的白色浪花,看起來都特別美麗;腹部閃耀著銀色光芒的魚兒不時躍出水麵的情景,也有趣得不得了。

(修格如果在這裏……)

恰克慕突然這麼想。

(他應該會仔細地一一告訴我那是什麼魚吧。跟我說那大概能以多少錢成交,漁夫們要繳多少稅……)

眼眶泛著的淚水,在忍了一會兒後沿著臉頰滑落,被風緩緩吹散。努力不讓外祖父看見眼淚,恰克慕低著頭。

修格教導過的所有知識,現在已經變得毫無意義。

一想到這一點,恰克慕不禁咬緊嘴唇。自己太過幼稚的心態——讓憤怒隨意主宰自己的身體,終於做出何等愚蠢、讓人見笑的事。

他還以為,因為父親的所作所為卑鄙又肮髒,所以自己做的事情一定沒錯。可是,行事那麼莽撞,連他也無法無視自己的膚淺。

修格心中大概是這麼想的吧——恰克慕殿下居然做出這等蠢事……

內心深處一直都在想,總有一天可能會忍不住做出的事情,終於還是做了。

後悔了,反省了,也改過了。可是,有的事是即使後悔,卻也絕對不會改變做法的。

恰克慕大大地歎了一口氣。

(……哀歎無法挽救的事也於事無補。)

即使這麼想,胸口的空虛感依然沒有消失。

“殿下會遊泳嗎?”

多薩像是突然想到一般地詢問。

恰克慕嗬嗬地笑了。

“我隻會浮水啦打水啦這些簡單的動作。小時候,我曾經在‘山中離宮’的湖上過初級的遊泳課。”

多薩低聲說道:

“在湖裏遊泳跟在海上遊泳可是天差地遠的。落海的時候,與其掙紮著想要遊泳而導致體力喪失,還不如浮水來得好。

卡魯秀島的周邊散布了各種大大小小的島嶼、暗礁,所以海流的流動很複雜。那裏是航行困難的海域,很容易就被海流衝向島嶼或暗礁。”

恰克慕一臉嚴肅地聽著外祖父的話。在這艘船上,如果要進行偽裝成意外的暗殺,讓人墜海就是最簡單的方法。

一邊聽著外祖父詳細說明在海上孤單一人的時候,該如何盡全力求生的聲音,恰克慕忽然想起了在桑可爾聽薩爾娜公主說過的話。

外祖父的話說到一個段落時,恰克慕小聲地說:

“……以前,我聽說過有個少女隻身駕船,從拉斯諸島航行到望光之都。”

多薩皺眉。

“那應該是虛構故事之類的吧。那段距離不是一個孤身少女能夠忍受的。”

恰克慕搖頭。

“確實有那麼回事,據說那個女孩是所謂的拉夏洛。”

“拉夏洛……哦,原來如此。”

多薩微笑。

“如果是那群生在船上,死也在船上的人,說不定就有可能做到這樣的事。”

“以前有過這樣的事嗎?”

“我看過好幾次呀。他們有時候會出現在那佑洛半島南端的漁村,因為他們跟國境沒有關係。他們是在這片海洋上漂流、四處流浪的人。”

恰克慕望著海。無邊無際,深藍色的大海。

祖父所說的“他們跟國境沒有關係”的話語,始終縈繞在恰克慕的耳中。

不久,船隊進入了桑可爾的海域。

在猛烈照射的陽光底下,恰克慕毫不厭倦地眺望著現身在海浪對麵的諸多島嶼。島周圍的海大概因為水淺,呈現美麗清澈的綠色,襯得擁有白色沙灘和深綠色森林的島嶼格外顯眼。

被毒辣的太陽曬了一整天,恰克慕像其他船員一樣,脫掉上衣,隻穿著麻製薄衣服和薄短陣。

其實他想隻穿短褲就好,不過遭到外祖父的嚴厲勸阻。說身為太子不該這麼不體麵,曬太陽對身體不好雲雲。於是,恰克慕勉強穿上衣服。不過曬太陽也就算了,身為太子體麵不體麵,他認為這一點在船上沒那麼嚴重。因為深信看到皇族眼睛就會瞎掉的海士們,幾乎不會現身在恰克慕所在的甲板上。

即使是有事要找恰克慕,他們也一定會低垂著視線,絕對不會直視恰克慕。少年貼身隨從律恩說隻要一看到搖晃的大海就會嚴重暈船,所以正躺在床艙內休息。

(就算我赤身露體,應該也不會有人發現吧。)

這麼一想,馬上覺得有趣,恰克慕獨自笑了起來。

海上們雖然沒有盯著恰克慕看,不過恰克慕卻專心地凝視他們工作的模樣。看見他們俐落工作著的身影,恰克慕奸生羨慕。如果能夠像那樣活著,該會有多麼幸福快樂呀……

外祖父大概是看穿了恰克慕的心情,彷佛在教導新手海士一般,告訴恰克慕如何在白天利用太陽和島嶼的位置、晚上藉著星星來推測船隻的所在位置。

船上這種日子的點點滴滴,恰克慕都寫成長信。給沒能好好道別就與之分離的母親的信。

雖然自己的生命即將終結是很可怕,不過內心深處也有著不可思議的放鬆。

他一直都在怨恨自己為何擁有這種命運。一想到用不著再回去過那種皇室生活,就有種從沉重鎖鏈解放出來的感覺。

對死亡感到輕鬆,應該是可恥的吧。

然而,一年又一年,隨著時間流逝,纏上自己的東西接連不斷地增加,黏上來緊抓不放的人變多了……教人越來越喘不過氣。

隨著成長,他把這個名喚新悠果的國家所具有的缺點和扭曲看得一清二楚,但是每當他指出應當加以改變的時候,父親和老臣們就會露出嫌惡的表情,阻止他的行動。

對恰克慕有所期待的人們,也總是惹得父親那些人歪咼興,被迫處於不利的立場。

每當為了要讓國家變得更好而行動之時,萌發的求進步之芽就會遭到摘除。外在環境仿佛是條人越是掙紮,就會綁得越緊的繩索。

——總有一天,您的時代就會到來。在那之前,請您不要著急,要冷靜地懷著希望等待時機。

盡管修格時常如此勸告,但對剛正不阿又好強的恰克慕來說,要一麵忍受一麵等待,真的非常痛苦。

雙眼所見,雙耳所聞——所有的一切都成了焦躁的種子,折磨著恰克慕的心。宛如是一隻被關在狹小盒子裏麵,為了尋找不存在的出口而四處亂飛,用盡全身力氣不停撞擊盒子的布諾(甲蟲),恰克慕被自己的焦躁追逼得無路可逃。

光是因為不想讓母親、外祖父和修格這些由衷替自己擔心的人們傷心,恰克慕有時就能強壓住想要拋棄一切的衝動。

然而,終究還是爆發了……

(結果,我還是讓大家都傷心了。)

甚王連寫封信給修格,謝謝他一直以來的教導與栽培都無法做到。因為恰克慕送出去的信,一定會讓修格的處境更尷尬。可是,恰克慕還是想先告訴母親再離開,說出那些多少能夠緩和母親悲傷情緒的話語……

某天晚上,船艙的門傳來的拘謹敲門聲讓恰克慕醒了過來。

“殿下……”

是外祖父的聲音。恰克慕邊揉眼睛邊起身。坐在門邊椅子上迷迷糊糊打盹的貼身隨從律恩慌忙站起來,以詢問意願的眼神看著恰克慕。

恰克慕點頭後,律恩立刻開門,領著多薩進來。

“您已經休息了嗎?真的非常抱歉。”

看見恰克慕正想下床,多薩充滿歉意地說。恰克慕搖搖頭。

“在太陽底下吹了一整天海風,會讓人很快就睡著,請不用放在心上。我說過有事就叫醒我,我不會介意的。”

“雖然也不是什麼急事,不過,現在海上正出現難得一見的景色,我想讓您也看看。您要去看嗎?”

恰克慕雙眼發亮。

“當然要。”

一邊請律恩幫忙整理服裝儀容,恰克慕一邊回頭對律恩說:

“聽說是難得一見的景色,你要不要也去看看?”

律恩臉上罩著烏雲。

“不用了,我還是……”

這個少年一看見波浪起伏的大海就會不舒服?

“這樣呀。那你不用管我,可以先去休息沒關係。”

律恩老實地露出開心的表情。

“謝謝殿下。那麼請恕我先行告退。”

恰克慕留下律恩,跟著多薩爬上甲板。

一上到甲板的刹那,滿天繁星立刻籠罩。

雖然以前也有好幾次在日落後登上甲板的經驗,不過如此晴朗的夜晚還是第一次看見。接近滿月的月亮以接近刺眼的白光照著四周,讓整片甲板彷佛灑上了一層略微浮起的霜。

大部分的海士都在船邊探出身子,不知道在眺望什麼。興奮的嘈雜聲隨著海風傳了過來。

“往這邊走。”

多薩帶著恰克慕到沒有海士的上甲板去。

麵帶微笑,多薩以手指著大海。俯瞰著海,恰克慕吃驚得倒吸一口氣。

圍繞船隻的大海,正閃耀著微綠的藍色光芒。海中有著彷佛潔白火焰在燃燒的奇妙光芒。

每當搖晃親吻著船側的小小波浪減弱,藍綠色的光就會閃耀得格外明亮。船航行過後形成的波紋,如同一條光帶般地在海麵上蜿蜒。

仔細一看,便能看見黑暗的海中到處都有拖著條白色光尾巴的小火球。宛如,許許多多的流星流過海裏。

美麗歸美麗,卻是有些恐怖的景色。

“這光到底是什麼……”

恰克慕呢喃著,多薩低聲地說:

“這是夜光沙蟲。很難得會有這麼龐大的數量。”

“夜光沙蟲?”

“一碰到會動的東西,就會發出藍綠色的光。跟很小很小的沙子差不多大小的蟲。聽說拉夏洛會利用這種蟲進行夜釣。”

感覺無法相信這光是如沙的蟲子所散發出來的。

“那個像是火球的東西是什麼?”

“大概是有大魚正在遊泳吧?因為纏繞著那條魚的夜光沙蟲在發光,所以看起來像是團火球。悠果的漁夫稱此為舞羅拉·思拉‘海中流星’,一看到就會立刻拍手,念起祈求好運到來的咒語……”

這個時候,好像有什麼熱熱的東西碰觸到臉頰。隨即就像是潛水時耳朵突然塞住,外祖父的聲音變得遙遠。

眉間似乎有光,傳來某個正在呼喚著什麼的聲音。

那並不是……聲音,而是從小開始就非常了解的,一種哀傷的感覺。想要回去某個地方的,那種感覺……

鼻腔深處,飄入了非常熟悉的味道。彷佛大雨方歇時的空氣一般,鮮明強烈的水味。

(納由古的水味……)

這麼一想的瞬間,伴隨著自己的身體似乎一分為二的感覺,恰克慕被吸入了排山倒海覆蓋而來的琉璃色的水中。

船和人都在眨眼間被琉璃色的水包裹住,仿佛有成千的鈴在搖動,耳邊傳來清新的聲音。

琉璃色的水像經過日曬的水一樣溫暖,無數像是雪的東西飄散著。

視線往上一看,躍入眼中的景象讓恰克慕全身凍結。

頭頂遙遠的上方——看得見掠過桅杆頂端,隱隱發亮的光之河。彷佛是流過天界的星之河,一閃一閃發亮的光之河,分成好幾條,正以極為緩慢的速度從南方流向北方。

凝視著的時候,察覺到了某件事,恰克慕不禁睜大雙眼。

(那不是河,是成群的……)

耳邊立刻響起宛如鈐鐺發出的聲音,吃驚地轉過頭去,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宛如水草的頭發搖曳著,宛如魚兒的眼睛和嘴巴緩緩張闔著,正往這邊看。

(由那·洛·凱“水之民”……)

嚕嚕嚕……有聲音沿著水傳了過來。

——春天來了……

一回神,許許多多的由那·洛·凱一麵扭動著身體一麵靠近。

——春天到了……

歡騰的喜悅化為無數的泡沫包裹住恰克慕……

“……嗎,殿下!”

外祖父的聲音從耳邊傳來,恰克慕訝異地抬起臉。似乎一分為一一的身體並回成一個,彷佛泡沫破裂般,納由古的景色一瞬問便消失無蹤。

一麵“呼、呼”地劇烈喘息,恰克慕一麵抬頭看外祖父。汗水一口氣湧出,夜晚的冰冷海風拂過其上。

“您怎麼了?”

多薩表情緊繃地望著恰克慕。

“您看起來就像變成了一座雕像。”

好不容易調整好呼吸,終於能夠開口說話後,恰克慕小聲地說:

“抱歉讓您受到驚嚇,我已經沒事了。”

不知不覺中,夜光沙蟲的光變淡了,恰克慕知道自己處在納由古的時間,比感覺到的還要久上許多。

由那·洛·凱說著“春天到了……”的聲音,還在雙耳深處回蕩。

(納由古現在是春天嗎?)

恰克慕此時想起了在故鄉耳語得厲害的異變傳聞,不禁微笑。

(如果可以把剛才的事情告訴修格或譚達……)

每次看到納由古就會戚覺到的抽痛,恰克慕藉著將手掌按在胸口上,壓了下去。納由古和他懷念的回憶有關——跟唯一的一次,能從皇子的牢房解放出去的,幸福的幼年時代的回憶有關。

到目前為止,他一路壓抑了湧現出好幾次的想要去納由古的心情。

恰克慕仰望滿天的星空。

用不著再忍耐了。他想擺脫這個身體,化為靈魂,深深滑入那琉璃色的水中。

2、群島的網眼

一看見卡魯秀諸島的影子,船上的人們立刻驚訝得說不出話。

好幾座形狀奇妙的島,彷佛是連接大海與天空的柱子般矗立著。

這群島的風景對恰克慕而言,看來就像是不祥陷阱本身。

“島嶼之間的距離那麼窄,船隊不是很難通過嗎?”

抬頭看著外祖父多薩,恰克慕問道。

“淺灘很多,洋流的方向、和潮汐之間的關聯也很複雜。如果船藏在島嶼的暗處,要奇襲我們應該也是輕而易舉的吧。對桑可爾的人來說,那裏就像是自家後院一樣。因為怎麼移動船隻會變成怎麼樣,他們都非常了解。”

麵露苦笑,多薩看著恰克慕。

“提出請求援軍到卡魯秀諸島的說法,對曾經看過這群島是什麼模樣的我們來說,打從一開始就充滿了陷阱的味道。

雖然我對陛下是這麼說,不過陛下跟我說是不是陷阱並不是那麼有意義的事。我本來還以為,這是國家之問禮貌性的伺機進退。說不定桑可爾王反而是藉著叫我們過來,好展現他的本事給我們看。如果他當真要設陷阱,應該會選擇一個更像那麼一回事的地方吧。”

視線迅速移向島嶼的方向,多薩低聲說:

“達路休帝國居然能讓在這片亞魯塔希海長大的最強海上男兒,察覺到自己在故鄉的海上沒辦法打贏,光是這樣,應該就可以知道他們的國力有多可怕了。”

恰克慕一臉僵硬地抬頭看著祖父。

“……要是桑可爾淪陷了,那我國不就……”

多薩維持嚴肅的表情不變,沉默了好一會兒,最後終於開口道:

“暫時大概還守得住吧。如果像拉拓烏大將軍說的,海軍守港口,完全鎖國的話,可以維持一陣子。不過,遲早都……”

就像是背貼著牆,牢牢地縮緊手腳,遭到眾人圍毆的情況。

恰克慕感到絕望覆蓋著胸口。

這是一種在宮中受重臣包圍爭論事情時所戚受不到的,仿佛身體變成沙子崩落一般的絕望感。

看到恰克慕這樣的表情,多薩以穩重的口吻說:

“殿下,您想聽聽至今為止,我們一路思考要如何麵對達路休的海上保衛方式,更詳細的情況嗎?”

恰克慕睜大雙眼,用力點頭。

“我想聽。請您務必告訴我詳情!”

多薩露出微笑。

“那麼,去船艙內我一邊給您看海圖,一邊向您說明吧。”

從反射白色陽光的甲板下到船艙,一時間眼睛看不見東西。

多薩動作熟練地在大桌子上攤開海圖。跟陸地的地圖不同,除了島嶼的輪廓和名字,還到處畫有顏色不同的曲線,是張非常複雜的圖。

“這是歐薩沐海圖。雖然原本是桑可爾人創造出來的,不過經年累月下來,我們也逐步加上注解,最後就變成現在這樣。

這裏是位於新悠果王國的那佑洛半島。一如您所了解的那樣,桑可爾王國的京城‘望光之都’的位置,是在那佑洛半島西側的桑可爾半島的尖端。”

手指滑過海圖,多薩看著恰克慕。

“殿下,請您看這裏。從這個桑可爾半島盡頭的望光之都,到距離最近有港口的卡魯秀諸島,就算是順風也要花上五天才能到達。您不認為這出乎意料的遠嗎?”

“真的很遠。就算看那佑洛半島的旁邊也一樣……原來如此,因為這一帶沒有島嶼。”

多薩微笑。

“沒錯。卡魯秀諸島和那佑洛半島之間,並沒有船隻可以停靠的島嶼。所以,我們才會以所需的最少人數,帶著裝載大量飲水和糧食的補給船隊出航。這片海域人稱達拉·烏洽沐‘無島海’。聖祖托爾克爾帝的艦隊,發生最後考驗的傳說之地,正好就是我們現在所在的這個區域。”

所謂最後的考驗,乃是記錄了聖祖托爾克爾帝始於南方大陸的旅程,以及在北方大陸建立新國家的豐功偉業的聖祖傳當中所提到的傳說。

聽了外祖父的話後點點頭,恰克慕吟唱了聖祖傳的一節:

“……航行了一程又一程仍未見陸地,飲水用盡,等待降雨。天神以其息吹動船帆拯救天神的子孫……您說的應該是這個部分吧。”

“是的。就是聖祖傳的這個部分,顯示出跟那佑洛半島近海海域保衛相關的,非常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