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東方與西方(2)(2 / 3)

薩梅尼奧的偏見讓他沒有感覺到空氣裏的緊張氣息,習慣了殖民地土著的畢恭畢敬,習慣了白人在殖民地的高高在上,他將街道上的人馬稀疏看成是理所當然的事情——白人不會允許肮髒的土著在他們整潔的街道上亂竄,他們自己很少外出。他沒有想到的是,即使明國人在南亞地位高於土著,兩者的交流卻絕不像西方殖民地那樣生冷,西方那種自認上帝第一選民的傲慢,那種極力模仿貴族習氣,附庸風雅的做作氣派,在這裏很少存在。

明國人在殖民地,或許欺男霸女,或許仗勢欺人,但他們從不像西方那樣,將土著看成是有別於人類的有智慧的動物(比如獸人?亞人類?),重視家庭倫理的明國人,在人際交往上,總是比西方更有些人情味。講人情,不僅存在於明國移民之間,也存在於土著和移民之間。在西方殖民地,土著和西方人之間的不平等來自西方人認為的人種差異,在東方殖民地,地位的不平等則更多來自地域歧視和文化歧視,明國人,早在一千年前就舍棄了血統論。

眼前所見,薩梅尼奧覺得自己就像是泰達梅裏斯,受希臘城邦委托,不得不與野蠻卻強大的波斯王談判,這種認識,讓薩梅尼奧仿佛有種與生俱來的優越感,幾乎是下意識地用藐視的態度看待接見他的明國官員。

薩梅尼奧的表情落在接待的肖宣重眼裏,這個表情對於他來說太熟悉了,與土著打交道多年的他,也經常以這種態度對待土著,偶爾,他也能從“天朝來人”的眼睛裏找到這種類似的傲慢。

怒火在肖宣重的心底燃燒,本來心情不好,想在黃毛猴子這裏找點樂子,反而被這隻猴子蔑視了!!

“來人!送他去貴賓房,老子今天沒空!!”肖宣重在貴賓二字上加重了語氣。

手下人很知趣地架起薩梅尼奧往外走,往常總有一窮二白的黃白人士自稱使者,什麼勃泥國,騾馬國,百戰廷國,最後被查出要麼是不知哪個角落的小國使者,要麼就是幹脆冒充使者騙吃騙喝。為了削減接待費用,總督府很是幹脆地決定,將所有可疑使者送往城市的工坊區,衣冠整潔者與監工住一起,衣衫襤褸的人,則塞進土著聚居的窩棚。

工坊區不僅有不洗澡的土著的獨特體味,未加工的香料、棉絮之類的東西,堆積起來氣味更是難聞,除了極少數真正的使者能氣勢有耐心地見到想見的人,大多數人最後都老實地選擇了不告而別。

薩梅尼奧住進窩棚也不惱,反而更在心底認準了明國的野蠻,直接麵見明國官員失敗,這位可敬的使者聰明地選擇了曲線救國,通過賄賂總督府的采辦,將自己帶來的協議書轉交給總督府的實際執行人。

張鼎新看完荷蘭人提出的協議,對帕勞斯帕的野心不以為然,卻從中找到了集權的機會,這位渴望成為開國功臣的忠心部屬,對於許進臣分散軍力搞莊園建設極為抵製,一心希望建立集權製的南亞帝國。殖民莊園的發展,不僅不利於明軍的軍事行動,也將削弱總督府對南亞的控製力,在有心人的挑撥和野心家的推動下,甚至可能出現軍鎮割據。

“這樣做,萬一帝國收回南亞總督權,我們就會失去管製軍鎮的名義,大人辛苦建立的基業就會一朝崩潰!!”幕僚們極力勸阻許進臣,但許進臣不為所動。

目光短淺的許家隻看到許氏控製的大片莊園,肖家心底保留著對皇權的敬畏,以村社宗族團體為首的移民巴不得劃分各自的勢力範圍。許進臣的一意孤行在宗族勢力盛行的南亞得到快速執行。

“我隻想做我想做的事情。”對於幕僚們的勸諫,許進臣隻有這個回答。

許進臣的回答,在幕僚們看來簡直不可理喻。如果許進臣是個忠於帝國的赤膽將軍,那麼,縱容許家控製南亞是什麼意思?既然縱容許家控製南亞,為什麼不幹脆在南亞稱王?

熟悉許進臣性情的張鼎新感知到了許進臣的意圖:許進臣的心裏沒有王圖霸業,莊園建設不僅能滿足他擴充許家實力的私心,也能滿足他建功立業的誌向。許進臣的這種消極態度,讓張鼎新極為頭疼,他清楚許進臣固執的一麵,如果他堅持慫恿他人勸誡,結果隻能讓逆反心理的許進臣選擇更加徹底的消極作為。

“或許,這是個機會。如果造成了集權事實,許將軍或許也不會拒絕吧。”張鼎新不那麼確切地想,他眼裏的許進臣,雖然固執,卻並不執著,他從不認為許進臣有什麼遠大的誌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