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家政(4)(1 / 3)

“許進雷,帶著你的旅,前進到這裏;鎖歡,你的旅前進到這裏。”許進臣指著地圖安排手下最信任的兩個旅帥前進數十裏,“如果李劍蘭的騎兵團有什麼……困難,盡可能上前接應。”

指揮部其他人麵麵相覷,心底的話卻沒有說出來:“你不是說我軍暫時休整嗎?怎麼突然將最好的兩個旅派上前了?這和大軍前進有什麼區別?尤其是指令兩個旅占領的城市,簡直就是進攻德裏的橋頭堡,打下這兩個城市,不是**裸地向莫臥爾宣告,我軍要進攻了?”

雷瓦爾戰役之後,許進臣對李劍蘭很有些愧疚,李劍蘭感覺得到,如果不是許進臣身邊缺乏獨當一麵的將領,他會毫不猶豫地將她派遣回拉傑沙溪,讓她安心地休養——這不是她願意接受的生活。

雷瓦爾是李劍蘭經曆的第三次生死之戰。第二次南亞戰爭中,她的軍令被人有意地延誤,幾乎萬劫不複,仗著熟稔的遊擊戰術,她帶著隻剩下三十幾人的營隊衝出了重圍,卻再沒有勇氣麵對軍營中的陷害;隱居李家堡期間(實際是做了逃兵),李家的年輕一輩崇拜她,追隨她,長輩們則猜忌她,排擠她,恨不得將她趕出他們的視線,以免惹禍上身,如果不是在最後關頭她才取得李家私兵的指揮權,以她的才能,決不至於被圍困在堡壘中,九死一生。

“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李劍蘭不想看到戰場上無謂的廝殺,不願聽見火槍轟鳴,在那些拚死作戰的戰士身後,她總能覺得幕後有一隻冷酷的黑手,讓那些勇敢的士兵死不瞑目。

軍人們不需要指揮官愛兵如子,不需要統帥身先士卒,對於老兵來說,他們對指揮官的要求隻有一個:安全感,能說到做到“不放棄手下每一個士兵”的,才是士兵們真正願意追隨的好統帥;對於像李劍蘭這樣的中高級指揮官來說,他們對統帥的要求是:不要因為統帥的一時魯莽或者考慮不周而白白犧牲性命。

李劍蘭對大明帝國沒有好感,更談不上效忠,作為女人,她也沒有多少追求權勢的野心,她投靠明軍僅僅是為了避免部下無謂的犧牲,如果不是身不由己,她甚至不會繼續留在軍中,男人會熱血沸騰,女人不會。(男人的崇拜來自熱血,女人的迷戀來自情感,男人能被鼓動,女人隻會被蠱惑)

李劍蘭的童年,少年,成長的所有經曆都在馬匪(響馬)中渡過,馬匪的生活就是她熟悉的,溫情的生活的全部,那是她熟悉的“家”。同樣在戰鬥中出生入死,明軍給她的感覺是冰冷的,殘酷的,不近人情的,軍法將每個士兵管束的仿佛機器,士兵不斷補充進隊伍,也不斷有士兵在戰場上倒下,這裏不是她的家,這裏是冷酷的沙場。她的馬匪部下受明軍的熱情感染,追逐軍功和榮譽,她的內心卻認為,這是毫無意義的殺戮,馬匪以戰鬥和劫掠獲取生存的資料,戰鬥是他們的生存手段,他們相互依靠,相互扶持,共同為了生存而戰,明軍的戰鬥是為了什麼?明軍掠奪的財富足夠每個士兵榮歸故裏了,為什麼士兵們還在為可憐的軍餉戰鬥?

追隨許進臣,李劍蘭感覺到了久違的溫情,雇傭軍的作戰手法和目標與馬匪何其相似?!那是怎樣熟悉的生活,怎樣熟悉的溫情脈脈,沒有冰冷的軍法約束,沒有冷酷的軍令,隻有自由的戰鬥!即使後來許進臣加強軍隊控製,重新用軍法整軍,李劍蘭仍然能感覺到,這支軍隊不是冰冷的明軍,而是她共同生活了十數年的馬匪軍,許進臣不是軍隊的統帥,是她心目中的(馬匪)大龍頭。

明軍取得拉傑沙溪作為根據地,軍政衝突,軍中派係的鬥爭也開始了,李劍蘭再次被排斥在軍隊之外,那是她不能理解的鬥爭,那是給她帶去過無數尷尬和痛苦的鬥爭。最後,在她看來,是許進臣維護她,將她放在超然的位置上,她成了軍隊的副帥,她不需要理會軍中的鬥爭,她的地位是許進臣給予的,沒有人能與她競爭,她不在乎有多少人投靠她,她也不需要建立自己的勢力,她是相比許進臣更純粹的指揮官。

不論在士兵還是軍官眼裏,許進臣都是個“好”統帥,在李劍蘭眼裏,許進臣還是她敬仰的大龍頭,是共同出生入死的“好兄弟”。雷瓦爾戰役讓李劍蘭對許進臣的崇敬和感激到達頂點,這些混合的感情,加上軍中的緋色傳聞,讓李劍蘭在不安的同時,也有了特別的悸動,這種悸動,讓她迷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