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木蘭讓親隨執校尉印信去兵府裏安頓,自己就留在家中陪著老父親,又親手做了幾個老父親以往愛吃的小菜,一鍋的白米飯,吃的那是又香又甜。
一邊吃著,木蘭就跟老父親嘮了起來:“爹,這十來年,我在北軍後方,書信斷絕,一股勁全想著打戰了。武丙叔一家還好嗎?修原哥還好嗎”
花弧放下筷子,笑著說道:“你武丙叔身體還行,就是年紀大了,跟我一樣,腿腳不利索了。”轉頭又說道:“你修原哥在西軍做了騎軍校尉了,前幾年還派人回來了一趟,也給咋們家捎了些錢糧,就是太匆忙了,還沒顧得上問問就回去了。哦,對了,你當兵後一年,秀平就嫁了戶鄰村人家,八年前咱們夏州鬧了饑荒,聽說秀平那一家搬回山東老家了,咳——姑娘家,嫁出去跟潑出去的水一樣。”
說罷,又吃了幾口菜,花弧笑著問道:“著急了不是?想嫁人了不是?”
“爹——”木蘭羞的不得了,真想到個地頭鑽進去。
花弧慈愛的看著自己的女兒,滿聲安慰道:“前些天聽你武丙叔說,你修原哥也快回來了,留下等他吧。”
到了月半時,武丙就上門來了,見到木蘭安然歸來,自然是欣喜萬分,嘮叨著說修原捎了書信,這兩天就能回來,回來就給他們辦婚事,木蘭聽到消息,心裏滿是甜蜜。在這戰亂年月,糧食用度都是要人命的東西,她在北方後軍熟知柴米油鹽,知道府兵無田,平日裏耕種都是上繳兵府,前方戰事又緊,糧草缺乏,要補給前方的糧草,後方就更是緊缺,要不是修原這十來年細心安頓,老父親的日子說不定就過不下去了,如今略有豐足,她心裏自然是感激非常,巴不得能以身相許,用一輩子來還修原的恩情。
這一天天氣不熱,木蘭又跟往常一樣到村口大榕樹下等著修原,十二年了,她想在這裏等到修原回來,讓修原第一眼就能看到自己,能當麵訴說思念之情,讓他真真感受到她熱烈的期盼和掛念。說來也怪,前幾天天氣熱的知了都懶得打鳴,今天一大早就是個陰天,到了正午時分,還落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木蘭一心盼著情郎,接了親隨遞過來的雨傘,又吩咐了老父幾句,在村口等到了正午,小雨點淩亂的打在土坡上,吞噬著飛揚起來些許的塵土。
遠遠的來了一輛牛車,牛車旁邊護著的是西軍裝束的軍士十餘人,俱是步兵,個個身著蓑衣,那蓑衣裏麵依稀一片黑色,鬥笠上的水珠零落紛亂,遮不住兵士們頭上緊束的黑色孝帶,木蘭心中一陣不好的預感,緊忙衝上前去,還不等她開口,一個領頭的兵士過來抱拳問道:“姑娘,請問這裏——是否丘花宋村?”
“是,這裏正是!”木蘭呆呆回應。
那領頭兵士又問道:“村裏可有一戶人家,家主名喚武丙?”
木蘭鼓起勇氣,急忙問道:“是,我是武丙家兒媳,我夫君武修原何在?”
“原來是嫂子......”那領頭兵士緩緩低下頭,楞了半響後,用手指了指牛車,低聲應道:“武校尉已陣亡,我等為校尉親隨,感於校尉大恩,特護送校尉靈柩回鄉,嫂子......請節哀.......”
“節哀——”
晴天霹靂!木蘭仿佛感到天空上的烏雲突然猛塌了下來,眼前一片灰暗,她想要呼吸,卻找不到呼氣的出處。
那領頭軍士將牛車上的軍幔拉了下來,一副棺材露了出來,那棺木上是一片冰冷的黑色。那軍士不緊不慢的說道:“嫂子,保重身體。武校尉原為我東軍前鋒,上個月皇上命我東軍主薄唐儉任使臣,出使突厥,武校尉奉命護送,那想李靖西軍突襲突厥主力,突厥可汗大怒,欲殺唐主薄泄憤,危在旦夕之際,武校尉領二百餘騎兵斷後,撤退不及,亂軍之中中箭身亡,武校尉臨終之前吩咐我等將家書呈上。”說罷,那兵士緊忙解了蓑衣,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雙手遞給了木蘭。
木蘭顫抖著雙手接過書信,那書信上還有些許血塊赫然在目,木蘭二話不說,拆了書信,緊忙一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