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伶人唱的還是大婚那支曲。
兩情好,縱百年千歲尤嫌少;
怎料到,無端會被分開了;
十年熬,待得比翼終飛高;
願此生不惱,歡喜與君溫柔終老……
殿閣中,葉照伸手撫在慕小小微隆的小腹上,想象數月之後一個新生命的誕生。
“明歲四月,正是春光瀲灩時。”慕小小道,“阿照,我們都有家了,未來會有越來越多的親人。”
“你我浮萍半生,注定已經尋不到父母根基。但是,我們可以成為孩子的根,與愛人攜手一生。看樹苗長高,長出枝啞,抽出嫩芽,想象來日亭亭如蓋矣。”
葉照看她。
想了許久,終是開了口。
她麵對著慕小小,將小葉子抱在膝頭,如實所言。
最後,葉照道,“阿姐,我來這趟,不是等你勸解,也不是等你提前告知湘王殿下。我既決定要走,便再不會留。”
“我來,隻是想你幫我,幫我一件事。”
慕小小滿腹的話語,和全部的激動,終於在葉照最後的懇求中平複下來。
葉照低頭問小葉子,“你也可以選,是留在姨母處,還是隨阿娘走。”
小葉子從她膝頭下來,衝慕小小磕了個頭,摸了摸她小腹,笑道,“姨母,我要陪阿娘。”
慕小小淚如雨下,將孩子摟入懷中。
“阿照,我應你,誰也不說。但你……別讓阿姐尋不到你。”
葉照牽著小葉子,在湘王府門口等蕭晏時,正是日上中天的時候。
秋天的日光並不耀眼,甚至因秋風瑟瑟,光線裏滲著一股涼意。落在人身上,愜意又舒適。
她在風聲中,辨別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嘴角笑意一點點漾開。
小葉子抬頭看她,又眺望來人,低聲道,“阿娘,我其實在很早前就已經不恨他了。”
“他知道的。”葉照牽著孩子的手緊了緊,“所以,你要不要喚他一聲。”
小葉子搖搖頭。
何必給他短暫的美好。
“阿娘,我始終更愛你。”
日落西山又是一日。
九月三十日,距離婚期還有五日,陸晚意又一次來到秦王府。
名為替司製道喜,將婚服送來。實乃催葉照辦事離開。
葉照聲色平靜,“今日你便去請旨吧。”
這日晚膳後,蕭晏添了燭火,繼續製作那條羅帶。
葉照安靜坐在床榻。
蕭晏回頭看了她兩回,總覺不對勁,遂擱下珠子過來,問她怎麼了。
葉照咬著唇畔半晌,拉起蕭晏出去,走到庫門口。
庫裏放著二人的婚服,按規矩放於夫家暖房。
三日後新婦嫁衣再送回母家。
葉照垂著眼睛,低聲道,“阿晏,我想穿喜服。我穿你看看,好不好?”
“我說半日,你悶聲不吭作甚!”蕭晏笑道,“這廂不能應你。喜服入庫出庫皆有時辰,原是司天監算好的上上吉時。斷不能隨便打破!”
“走吧!”蕭晏牽過她,“到時婚宴上,再穿來晃我吧。”
葉照僵在那,沒有挪動。
“聽話,不許撒嬌。”蕭晏哄帶勸拖走了她。
回來後,葉照依舊坐在床畔,蕭晏繼續嵌珠子。
“生氣了?”蕭晏回頭看她正自己起身,往案桌旁走去。
那裏除了溫著的茶水,什麼也沒有。
“沒有,我就是有些渴了。”葉照攏在廣袖中的手,掌心沁出薄汗,捏著那顆丹藥。
“還說沒有,要喝水如何不喚我?”蕭晏扶她坐下,倒了盞喂她。
葉照就著他的手,乖順飲下,“快去製羅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