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狄使者這番話,說得是慷慨激昂,隻是王座上的令羽卻仿佛沒有感受到這份豪情。他的目光注視著遠方,像是想到了什麼很久遠,很久遠的事情,也像是想到了一個很久,很久都沒再見過的人。
——令絕雲,你這是看不起我——
——待到他日相見,再敘前緣——
片刻之後,令羽回過神來,神色平靜地對北狄使臣說:“起兵出征乃是大事,本王需要好好思量。”說完,便讓人將使臣帶了下去。北狄使臣還想再勸,可令羽全沒給他這個機會,再抬頭時,令羽已經離開王座,離開大殿了。
“高九!”王庭花園中,令羽喊道。
“殿下!”高九突然出現,單膝跪地,等待著命令。
“速去長安,通知阿璃北狄的謀劃。”令羽沉聲說道。
高九臉上全無意外之色,他點頭領命,下一瞬間,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轉瞬間,花園中又隻剩下令羽一人。他舉步,走上了一處小山丘,望著都城以北的方向,喃喃道:“阿璃,一直以來,你可安好?”
想著這一年來所聽到的種種,令羽閉上雙眼。
若你當真登基為帝,那此生,怕是再不得相見了。
*
高九這一路北上,不舍晝夜,才出了劍南道,進了山南道,就聽說了北境告急的消息。那北狄大王倒也不傻,防備著令羽這邊告密,是一切準備妥當了才派遣使者前來遊說。能說得動自然最好,說不動,他那邊也照打不誤。
連身在山南道的高九都得到了消息,長安城更是早已沸沸揚揚。
“所以說,殿下當初為何要在年關將翰雷斬首示眾,多有傷天和!”繡玉樓中,有一文弱學子放下酒杯,大聲議論著。
“某也讚同。”另一學子道:“雖說北狄王不承認私購兵器一事,也不肯將其歸還,但到底兩方未撕破臉皮,還有得談啊。和談和談,重點在於談,怎能一言不合,直接將人家兒子斬立決?”
此言一出,立刻得到許多讚同之聲。
“啪!”樓上的王繡鳶一巴掌拍到桌上,將桌上的盤盤碗碗都震得顛了一顛,怒聲道:“這都是些哪來的蠢貨!竟然在這裏胡言亂語,大放厥詞?”
說罷,起身想要下樓去跟他們分辨,大有想要對罵三百回合之勢。
“大小姐,王大小姐!”崔朝遠連忙拉住王繡鳶,將她按回謝嫻霏的身邊,求饒道:“您省省吧,別吵架沒吵贏,先把你自己氣哭了!”
“阿霏!你看他!”王繡鳶氣急,去找謝嫻霏評理。
“一事多麵,不同的人總會有不同的意見,阿鳶,你不可能堵了所有人的嘴。”謝嫻霏放下茶碗,慢條斯理地說。
“難道你也覺得阿璃做錯了?”王繡鳶問。
謝嫻霏搖頭,說:“跟我的想法無關。北狄王以翰雷之死為名起兵進攻,那麼這件事看起來,就是阿璃下旨斬殺翰雷所帶來的後果。即便你我不議論,長安不議論,大周不議論,史書依舊會記載,後世依舊會議論,阿鳶,你攔不住的。”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阿璃在那個位置,言行皆有後果,這就是她注定要麵對的東西,旁人代替不得。”崔朝遠說。
“蠢貨!一群蠢貨!”樓下一聲怒喝,打斷了三人的交談,三人一愣,向下看去,隻見一個身材高大,像是北方而來的學子對著先前那幫人怒目而視,吼道:“短視,懦弱!北狄王不肯歸還兵器,本就存著掀起戰亂之心!你們不說他狼子野心,反倒揪著一個掀起戰爭的借口,在這裏胡言亂語,責備汙蔑主君!”
“好!說得好!”一個熟悉的男聲響起,崔王謝三人順著聲音看去,眼睛一亮,隻見呂修逸穿著一身武袍,配著利劍,大步走來,對著那一群書生,大聲道:“大丈夫,此刻該思如何報國,而不是躲在這裏耍嘴皮子。公主殿下英明神武,又豈是你們這些凡夫俗子可以猜透議論的?我相信,殿下既敢斬殺翰雷,定也不會對北狄全無防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