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城門緊閉,守在城牆上的是最後可用的禁軍跟京兆尹府衙役們。她們甚至連衣服顏色都不同,緊急之下由安國公調配,由陳侯帶領,勢要守住這最後一道防線。
趙錦莉跟陳芙是兩家最有希望的小輩,早已戰死在前線。趙家連趙錦鈺一個男子都沒留,都葬在戰場上了。
如今老國公拄著拐杖站在眾人麵前,臉上沒有悲傷,有的是英勇赴死的決心。
他道:“最後一戰,敵眾我寡,這時候誰要是想走,我絕不強留。為了活而逃,不丟人。”
有人沒忍住道:“國公,我們不走,您走吧!”
老國公緩緩搖頭,“我生在戰場,長在戰場,如今要是能死在戰場,也算圓滿。趙家人,沒有走這一說,就是死,也是戰死!”
空中風聲響起,像是一首悲壯的戰歌。
所有人頂著風而立,沒有半個說往後退的。
她們是京城最後一道防線,她們要用自己的身軀,為城中百姓爭取逃亡時間。
讓眾人沒想到的是,守在城門口的除了禁軍跟衙役們,還有一支由譚橙領頭的京中世家女們組成的小隊。
譚橙是譚家最後的血脈,一身縞素站在人前,朝老國公行禮,“願為國戰,願為民戰。”
她這兩年是接連遭受打擊,老太傅去世後,她庶妹也沒了。整個譚家,沉甸甸的擔子全壓在她身上。
譚橙憔悴疲憊,人也清瘦的厲害,此刻迎著風而立,衣袍鼓起,挺拔的唯有脊背。
她身後,站著很多跟她一樣的年輕人。
這些平日裏的紈絝們,京中的混混,此時竟意外的團結起來,站在百姓身前,站在城門之後。
老國公看向她們,這些人也都十幾二十歲的模樣,有幾個是眼熟的。像蘇家的兩個孩子蘇虞跟蘇婉,還有白家的白妔。
這些人平時雖紈絝沒作為,可見著他時都老老實實恭恭敬敬,是品性不壞的好孩子。
最讓老國公詫異的是吳嘉悅也在。
她母親吳思圓是協辦大學士,是百姓們口中的奸臣庸臣。有人甚至在想,吳思圓一定是所有人中跑的最快的那個,肯定早早就出城了。
可此刻吳嘉悅站在這裏,便說明吳大人沒有拋棄她的國家。她明知這是艘沉船,依舊站在上麵跟她的家國共沉淪。
她沒走,所以吳嘉悅站了出來。
蘇虞道:“我們拳腳功夫是真不行,但我們這顆心夠堅硬。隻要沒死,絕不後退。”
蘇婉重重點頭,“隻要沒死,絕不後退!”
她們默契出聲,大喊,“隻要沒死,絕不後退——!”
這些人是聽聞兵臨城下後,自發自願過來的,衣服顏色五花八門,什麼樣的都有,根本不是一支正規軍隊,可她們臉上的堅毅跟勇敢,卻將她們連在一起。
老國公心頭五味陳雜,雙手搭在陰沉木拐杖上,緩緩點頭,“好,好。”
大司還是有人在的,這些新人,她們心頭亦有家國大義亦有滿腔熱血,隻是留給她們的機會跟時間不多了。
站在這裏的每一個人,都知道她們贏不了,可她們不能退。
因為身後無數百姓正在撤離,她們要為百姓們拖延時間。
城裏很多人都在從小路往外逃,但都是緊著孩子走,年輕力壯的女人都抄起自己家的鐵鍁鋤頭,往城門口支援。
傍晚黃昏中,鼓聲連著號角聲響起,隨後是晉國攻城。
譚柚站在遠處靜靜地看,看譚橙跟禁軍們奮力抵著厚重的城門,看遠處柳盛錦一身白衣朝她這邊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