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喜歡的事總不會覺得疲憊,而且實際上我也從來沒有過那樣的無意義感,”他的聲音又低又柔,“無論多瑣碎麻煩的工作都需要有人去做,有時候無意義本身就是一種意義,我的幸運在於有比絕大多數人更充分的選擇空間,所以有些事做就做了,不會太糾結。”
安靜而有力量的話語真讓人舒服,以至於整個空間都因為他的存在而顯得沉靜起來,她感覺到自己對眼前這個人的喜歡正在變得越來越深厚,某一刹那她不僅在他身上看到親近與平和,還看到一種更加開闊的純粹與崇高。
“所以你才要做這個挑戰杯的項目是嗎?”她忽然有點懂了,“是想改變一些現狀?”
他一聽、目光又落回到她身上了,好像變得更溫柔了一些。
“嗯,大概是在無意義中尋找意義,”他的笑很淺又很迷人,“能這樣做也是值得慶幸的。”
“慶幸?”她又有點不解。
“你還記得我們之前聊過《懷火》的劇本嗎?那段賀先生的獨白,”他提醒她,“你說他很迷茫,對新文化存著疑慮、又對傳統抱有留戀。”
“在那個年代僅僅表達一句對傳統的欣賞都會構成謬誤甚至罪孽,跟那個時候比起來現在已經很好了——可以說喜歡,可以說倡導,可以保護它讓它繼續傳承。”
“如今的遺憾僅僅是它的發展還不夠好、或者說看到有很多人在遺忘它,但其實隻要還有努力的空間情況就說不上糟,”他微笑著,顯得豁達且疏朗,“我一直覺得我們是很幸運的一代人。”
又來了。
那種愛慕他的感覺又開始變得強烈了。
她的心在跳,不是暗戀的緊張也不是初戀的羞澀,如果愛情的強度可以劃分層次那她現在一定站在最頂上,想要為這個人摘星星,想要讓他所有的心願都成真。
“是這樣的……”她的語言又變得匱乏了,“……很幸運。”
是僅僅在讚同他剛才的話嗎?還是另有什麼隻針對自己的引申?
他好像聽出來了,所以才又伸手摸了摸她的頭,親昵讓一切降落,他重新回到了一個更常規的狀態,牽起她的手靜靜在印章館轉了一圈,接著又低頭問她:“要去二樓也看一看嗎?”
二樓是書畫館。
藏品相對於一樓的印章館來說要少得多,但少而精,時序上主要集中於明清兩代,跨度也小得多。
他們上樓的時候恰巧遇見一群中學生在參觀,估計是什麼學校組織的社會實踐活動吧,館內的誌願者正戴著小蜜蜂給孩子們做講解,大家圍攏在一個獨立的展櫃前認認真真地聽。
“現在大家看到的這幅字是明代書法家董其昌的真跡……”
誌願者盡職盡責地介紹著。
“他生於公元1555年,字玄宰,號思白、香光居士,提出的南北宗論對中國畫的發展產生了重要影響,在書法方麵則奠定了雲間書派的基礎、使平淡秀雅的書風盛行一時,滿清時期他的書法作品尤其流行,康熙乾隆二位皇帝都很推崇他的書法。”
“展櫃內的這幅書法作品保存狀況非常完好,左下角還有光緒朝名臣方啟正的題字……”§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董其昌”這個名號十分響亮,即便尹孟熙對書畫了解不多也是聽說過的,她有點感興趣,就拉著肖至的手一起走過去蹭講解;站在一圈個子已經不矮的中學生身後探頭去看,果然看到一幅古樸秀麗的書法作品被非常鄭重地懸置在展廳正中央的透明玻璃展櫃內,旁邊似乎還豎了一個銅牌、陳列了幾張頗具年代感的老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