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2 / 3)

“若老臣猜得不錯,安親王與司公公如今想必關係匪淺,陛下大權旁落,安親王是起了取而代之的念頭,才會開始再度涉政。”石槐到底是在官場浸淫大半生,在黨派之爭中更是八麵玲瓏,否則也不可能當上戶部尚書,對於朝堂上的微小變化與不尋常之處極為敏銳,“老臣如今已年老,倒也不打算提出什麼過分要求,不過是想與安親王還有司公公做個交易,老臣願意供出所有參與過此二案的達官貴人,手中所持有的證據自然也會交出,作為交換,請安親王與司公公留老臣一命。”

“石尚書說得不錯。知命者不立乎岩牆之下,石尚書為官多年官至正二品,看來是深諳此道。”司淵渟又再端起了那杯還熱著的茶,一手端著碗托與茶杯,一手將茶蓋拿起拂開茶麵上的茶葉,啜飲一口潤了潤喉嚨,道:“司家倒台,當年不少大臣都看了笑話,也都紛紛上來落井下石多踩了幾腳,這段過往的確讓咱家清醒了許多,也領悟了在那之前不曾理解的一切。君子不黨,其禍無援也;小人利交,其利人助也。道義失之無懲,禍無解處必困,君子莫能改之,小人或可諒矣。”

所謂君子,不願結黨營私,遇到災禍時便陷於孤立無援之境;而小人因利而聚,為利益而相幫;小人做事全無道義之心不會得到懲治,君子卻困在災禍與莫須有的罪名中無人援助無法脫身;君子空有道德感與極高的價值觀,卻往往無力改變殘酷的現狀,可小人卻會因其為利益而發展起來的關係得到更多人的支持與理解。

司淵渟手上一動,將指間拿著的茶蓋摔到了地上,他抬眼看了一眼麵色霜冷的楚嶽峙,極淡地對石槐笑了笑,繼續道:“要說咱家以色侍人,倒也不錯,畢竟安親王確實很喜歡咱家這張臉,不僅安親王喜歡,這些年還有很多人都很喜歡咱家的臉,也幸得這麼多人的喜愛,叫咱家知道了這張臉可被利用的重要性,才沒有一時衝動自毀容貌。這些年咱家如何上位,說起來也離不開諸位朝臣的教導,畢竟咱家入宮當太監時才十四歲,若非後來當上秉筆太監,在諸位朝臣身上學到許多,怕是現在也坐不到掌印太監與東廠提督的位置,關於這點,咱家可得好好感謝諸位朝臣,給了咱家這許多機會曆練。”

手上傾斜,在石槐因一時摸不準他說這些話是何意而略有疑惑的注視中,司淵渟將茶杯裏的茶水與茶葉也潑到地上,道:“君子生非異也,善假於物也。這道理,當年父親未有教導,咱家也是走了許多彎路才知道這道理的重要性。”

治國也好治臣治民也罷,智慧與身周的一切人和物都需得利用起來,人、物皆盡其用而棄,否則也不過是空有一腔熱血空談理想,尚未做到自己真正想要做的,便已倒在了無能為力的血泊中。

鬆手,最後的茶杯與碗托也都砸碎在地上,司淵渟將兩手交握置於身前,對石槐道:“石尚書能活多久,取決於石尚書能供出多少人,交出多少真正有用的證據。石尚書也知道,咱家向來不留無用之人,隻要還有價值那石尚書還會是咱家手上的一杯茶,可若是沒了價值,那便是灑了摔碎在地上,咱家也不會有半分可惜,更不會多看一眼。”

石槐眼中浮現喜色,他掃了一眼沉默不語站在他跟前的楚嶽峙,叩首道:“安親王與司公公願意留老臣一命,老臣自當把該交待的都交待清楚,定不教安親王與司公公失望。”

司淵渟揮揮手,道:“帶下去吧。”

拖地的鐵鏈聲隨著石槐被侍衛帶走而遠去,審訊室內一時之間陷入了長久的靜默中。

楚嶽峙不開口,司淵渟也就不言語,最終打破這片令人窒息的寂靜之人,卻是衛雲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