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妙打了個磕巴:“你怎麼什麼記憶都看?不是那套,老實喝你的吧。”
但今日的情形與那一日實在有些相像,魔君狐疑地打量她兩眼,還是將酒杯放下。
鍾妙默默在心中翻了個白眼,決定不與這疑心病重的臭小子計較。
“我前幾日教你的法子可掌握了?”她另起話題,“雖然收攏魔種確實是件麻煩事,但拿來練練識海圖景倒也不錯。”
陸修文死後沒多時,妙音坊的情報就送了過來。
他暴斃當日,從前利用正清宗布下的暗子全數暴動,好在妙音坊先前故意放了消息出去,各大勢力多少有所準備。
然而中州一向奢靡成風,越是稀罕難得的東西越流行拿出來裝點體麵,賽神仙售價極高且難以獲得,正是年輕弟子間頗為流行的新鮮玩意。
如今一朝爆雷再回頭去看,越是名門大派越是被侵蝕得厲害,魔種又極難拔除,如今不過是勉強關押著維持個麵上光。
想要將魔種徹底拔除,還是要看魔君出手。
鍾妙知道拿天下大義說不動他,幹脆換了個口風,說是趁此機會教教魔君如何拓展識海內的大陸圖景,他之前在神明一途走得磕磕絆絆,不如正好跟著鍾妙學一學。
也不知這小子到底信了沒信,這幾日當真老老實實跟著她將中州的魔種收攏了大半,想來再過些日子,局勢慢慢就能平靜下來。
鍾妙又飲了一杯,見魔君看著不大快活的樣子,逗他:“別垂頭喪氣的,我師父與師兄將來還要拜托你照顧,是不是?魔君大人。”
魔君盯著酒杯沉默了片刻,也不抬頭,悶悶問她:“您是不是不打算再回來了?”
鍾妙撥弄著酒杯,難得有點窘迫。
雖說她確實做了這樣的打算,又有許多足夠充分的理由,但被小孩當麵直接問出來還是有些心虛,像是她無故將人拋在遠處一般。
鍾妙撓撓耳朵:“哎呀!你也知道這麼個情況,我作為主神本就不應當胡亂走動,若是萬一真的世界融合了……”
“我知道的,”魔君打斷她,“我隻是後悔。”
後悔什麼?後悔不應當對她抱有期望,後悔不應當跟著她的步調走,還是後悔當初根本就不應當啟動獻祭。
又或是三者皆有。
難道他不知道麼?鍾妙就是這樣的性子,如劍一般正直鋒利,也如劍一般一往無前。
當初她決定要以身殉道時,不也說拋下就將一切拋下了?
從小養大的徒弟都不能攔住她,他一個半道強行插進來的陌生人又算什麼?難道還指望著鍾妙因為他拋去一直以來的信念,放任世界融合不管滿足他的願望?
魔君忽然理解顧昭曾經說過的話。
‘我隻是想守住她要的天下太平。’
她是奔赴天下的候鳥,隻有當一切風浪平息,才能短暫收斂羽翼停留在他身邊一瞬。
鍾妙瞧著他那要哭不哭的樣子心裏也有些難受,但她是做長輩的人,自然不能放任氣氛沉悶下去,故意伸手彈了他額頭一下。
“都最後一麵了還不多笑笑給我看?”她笑,“別當我不知道,你這小子早就不想念書了吧?之前還想抓著魔修替你抄大字,哼哼。”
猛然被她揪出這麼件事,魔君頓時炸毛。
“哪有的事?本尊沒做過這種事!”雖說他確實有幾次抄大字抄得心煩意亂,但這種丟臉的事魔君萬萬不會承認,“我隻是覺得念書極好!極好!正該大家都學學!”
鍾妙也不戳破,笑盈盈地順著往下說:“嗯,你有這樣的心就好,否則將來若是想詔令信徒做什麼事還寫錯字,那就不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