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這樣厲害,師兄自知愚鈍……”

蘇懷瑾這些日子也想過自己將來要做什麼。

師尊是要陪著師祖了,師妹呢,她這樣年輕又這樣強大,說不定過兩年就要飛升,魔君雖然看著是個愣子,實力卻也擺在那兒。

然而他自己,咒殺之術是不能繼續修了,劍術又全荒廢,衍星樓的絕學早已斷絕,若是將來某一日大家都走了——他又要到何處去?

鍾妙又為他斟了一杯。

“不如試試寫話本?”她信口提道,“你這些年四處行走也見了不少奇聞怪象,與其等著記憶消散,不如都寫下來給世人瞧瞧,反正也是打發打發時間嘛!”

蘇懷瑾望著杯中倒映的血月,心中一動。

他從前在家裏時也讀過不少判命的記錄,那時他隻覺得人生如戲,現在想想,戲中何嚐又不能藏些人生。

隻要有一二故事流傳下來,或許就會在機緣巧合間被後來人讀到,即使到那一日所有人都已離去,也仍能叫人窺得今日的片刻光景。

為美酒與月影,為將要被記錄的與所有被遺忘的。

四人再次舉杯,直至月上中天。

散席時,蘇懷瑾喝得大醉。

魔君忍耐著將他扶到門口,抬腿踹開房門,一使勁將他搡了進去,正巧栽倒床頭。

他平時最厭煩和人產生什麼身體接觸,但蘇懷瑾喝醉後實在爛泥一般,他不願鍾妙去扶,隻好自己咬牙上,現在聞著一身酒氣,眉頭皺得死緊。

鍾妙還在後頭與柳岐山低聲討論著蘇懷瑾的傷勢,她問得仔細,又確認了一番愈合所需的時間,忽然從袖中掏出方木盒遞給他。

“準備送師兄的禮物,倒是我的不是,讓他喝得這樣醉,還得勞煩師父轉交。”

柳岐山點點頭,二人又聊了片刻,這才各自散去。

魔君躺在軟榻上發愣。

他本該睡了,卻不知為何心中總有些說不出的預感。

為這預感輾轉反側了片刻,魔君氣咻咻一拍軟榻,起身去院中走走,卻意外望見同樣醒著的鍾妙。

她似乎在柳岐山門前放下了什麼東西,聽見動靜轉頭望來。

“你這家夥倒是機靈,”她笑了一聲,“走吧?要不要偷偷的同我去喝酒?”

第95章 、一路向前

魔界多風少雨遍地荒蕪,到了夜間也不見星辰,唯有一輪血月高懸。

兩人行至魔宮最高處,從這兒向下眺望,能看見魔宮外匍匐的建築與群山,再往更遠處望去,還能聽見些血海的濤聲。

鍾妙拿出一方矮桌又掏出兩個蒲團,招呼著魔君坐下,這才從懷中掏出壇酒。

“是從前用鍾山的桃花釀的,”她這麼說,“不算烈,也就剩下這麼一壇,拿來給你嚐嚐鮮。”

魔君去過幾次鍾山。

他剛得到那些記憶時並不很以為然,甚至十分瞧不上,在他看來,同樣是百來歲,他已登頂魔界多年,同位體卻還是個元嬰,可見無風無浪的長大隻能養出個廢物。

直到有一天晚上,他夢見鍾山的桃花與宴席。

麵目模糊的女修托腮坐在樹下笑著哄他:“好!吃完這碗長生麵,乖徒來年必然萬事順遂,萬事順遂。”

從來沒誰為他做過長生麵,也沒誰祝願過他萬事順遂,魔君醒來時還有些迷蒙,不知怎麼就想去鍾山上看看。

然而山中無人,唯有及腰草木與空曠風聲。

自然也不會有桃花。

鍾妙斟了一杯遞給他,自己也拿了一杯,倚在桌上看他。

魔君端詳著手中的酒杯,問道:“這不會是您拿來忽悠他的那套杯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