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章 寧死不當亡國奴(2 / 2)

李雲經一生對老母至孝,如今見她老人家抖動著枯瘦的手,顫巍巍地躺在幽暗的燈影下,已經病得不輕,卻仍然緊抓他的手哭求:“不能走。”他的心幾乎要碎了。他苦苦相求說:“我知道這座小院是祖上留下來的,我也不想丟下老屋到外邊去。可是,娘,現在咱們如果繼續留在這裏,很快就要成為日本鬼子的炮灰了。”

“炮灰?”老母睜大一雙茫然的眼睛,有些困惑地凝望著守在床前的兒子兒媳,還有不到十一歲的孫子嘉誠。她一時不知外麵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如果不走,是要被日本人槍殺的。”莊碧琴見老人終於從固執中清醒了,索性也幫助丈夫勸說,“娘,我聽說日本人到了庵埠,不分男女老少,見人就用刺刀挑死,房子也都一把火燒掉。娘,咱們就是守在祖先留下的這些老屋,也會被日本人當槍靶子的。”

老人震驚:“他們……還要燒咱的老屋嗎?”

“是,娘,碧琴她說的全是實話。”許久不說話的李雲經預感到老母親已經不久於人世。於是他更加迫切地希望馬上把母親轉移到較為安全的後溝去。於是他說:“娘,再說咱們就是走,也走不多遠。您老人家不是總想到後溝去看小奕嗎?小奕在那邊已經為您老人家找好房子了,而且我想至少在眼下,日本人還不能到那裏去,因為後溝太遠了,又全是山路。所以我想……”

“你是說,讓我去後溝見小奕他們?”剛才還極力反對兒子搬出桂樹小院的老太太,這時忽然精神一振。自從李奕在潮州中學畢業,便也像他大哥李雲經一樣,執起教鞭當起了教師。隻是他的教學所在地是一個叫後溝的偏僻小鎮,因為山高林密,長路坎坷,為了教學,李奕極少回家探母。所以老母親忽然改變了主意,連連點頭說:“好,好,既然能和李奕生活在一起,我也就認命了。你們要我去後溝,我去後溝就是了。隻是想走就快些走吧,潮州這地方看來是保不住了呀!”老人似乎是用盡最後的力氣說的這些話。

幾天後,就是1940年的元旦,就是李雲經準備帶全家人向後溝搬家的既定時間。可是,老天偏不作美,清晨忽然刮起了凜冽的北風。莊碧琴見天空陰沉沉的,大有降雪的征兆,便勸李雲經可否改期,但李雲經卻固執地對妻子說:“不行,今天就是下刀子也要離開潮州。”再去看躺在床榻上的母親,已經到了彌留之際,莊碧琴再向丈夫求情:“能不能明天再走,娘她老人家怕是不行了。”李雲經看了看氣若遊絲的老母親,緊緊抓住她冰冷的手,眼裏含著淚,心裏愁腸百結。本來妻子的建議是有道理的,可他想了想,最後還是下了決心,斬釘截鐵地說:“碧琴,說什麼也要把咱娘帶走啊!”

就這樣,全家人在刺骨的寒風中離開了百業蕭條的潮州。出城後沿著一條坎坷的土路向後溝方向走去。為了讓老母舒服一些,李雲經用一輛架子車親自推著昏迷中的老娘在崎嶇的山路上艱難地行走。這時,遠方已經隱隱響起日本人的槍炮聲。莊碧琴心裏這才明白,對母至孝的李雲經為什麼一定要在這寒風刺骨的天氣帶老母逃難,他是擔心萬一晚走一步,母親病歿在潮州老屋,就會落在日本鬼子的手裏。

全家人在土路上跋涉了一天。到了傍晚,走得精疲力竭。可是離到後溝的路程還有一半。不久,天色昏黑,風刮得越發猛烈,而天空中黑雲遮月,不時還飄下冰冷的雨絲。終於,一家人到了澄海縣境內,這裏曾是李雲經主持澄海中學的地方。到了這裏,他先到學校裏看了一眼,這才發現所有教室裏都變得黑洞洞的,毫無人氣。幾乎所有看守學校的教工都逃難了。這樣,當夜他就把老母親送到一個名叫都鬆坑的村子,因為這裏有李雲經的一個姨媽,可以讓老母親在這裏暫時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