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總是獨來獨往、一個人吃飯, 一個人睡覺,一個人幹活,總是在窗邊一個人站著,一站便是許久。
許是察覺到了他的目光,對方轉過頭來,與他目光相觸,眼中沒有什麼情緒。
「你今日……便要走了?」他開口問道。
對麵的青年沒什麼表情,輕聲道:「何謂走,走也走不了多遠。」
「還未曾感謝你前兩日救了我,」他垂下眼, 掌心之中是一個淡黃色的錦囊。
「這是我娘給的護身符,我娘說能夠保平安,我不知如何謝你……這護身符給你, 希望它能保佑你一路順遂。」
宋憫歡看著少年掌心之中的護身符, 他搖了搖頭,對麵的少年見他如此,手並未收回去,唇角微微向下抿直。
「你不要嫌棄……我能給的隻有這些,你救了我一條命,我理應報答你。」
報答?
宋憫歡在原地站著, 過了好一會,才把那枚護身符拿走。
祭祀在瓊林街,他收了護身符,並沒有什麼行李要收拾,也並沒有什麼話要同這少年說,他嚮往日一般做完了活,之後便出了院子。
橋邊有墨蓮盛開,燈火照亮整條街道,朱紅的樓閣之上放的有骨燈,琴聲與箏聲緩調沉乏,天邊盡頭是一抹深色的血紅。
他在人群之中穿行,琴聲曲調舒緩,小鬼臉上塗滿了熒彩,玉台之上的鬼文閃爍,銅盆中火光若隱若現。
掌心之中的銀光在閃爍,彷彿隨著他的心臟在一同震動,「砰——」「砰——」「砰——」地一聲又一聲,遠處夜幕落下,萬千璀璨的星辰一同湮沒。
玉台之上出現了幾道黑影,在他們落下時,鎖鏈跟著一併散開。它們碰撞在一起,玉台之上鬼文不斷的發生變幻,無數道光芒折射出來,他耳邊是震耳欲聾的歡呼。
威壓從玉台上爆發,骨燈驟然熄滅,一整座城在此時寂靜下來,底下圍繞著數道身影,他們都穿著黑袍,是鬼界的世族邪祟。
隻要通天戟出來,他們便會第一個前去搶奪——
「嘭」地一聲,玉台轟然從中間碎裂,無盡的威壓凜然、天邊的卷雲被揉亂,屋簷之上層瓦隨之震動,「嘩啦」一聲,玉台化成了無數道碎片。
在半空之中,一把六卷紋的長戟破空而出。長戟通體深色,勢氣淩人、戟刃寒鐵如霜,勁風宛若遊龍飛出,在他出來的那一刻,城中所有的邪祟都動了。
無數道黑影發出尖銳猙獰的笑聲,掙紮著想要去觸碰那把長戟。
宋憫歡在這一刻感覺到天旋地轉,黑色的咒文爬在他的手腕上,他看著掌心的護身符,黑色的火焰燃燒,他微微擰眉,護身符在他掌心之中消散。
他看著不遠處的長戟,長戟在半空之中挺立,周圍的人群、朱樓,尖叫聲與威壓彷彿都消失,他聽到了長戟的嗡鳴聲。
長戟直指他的方向,破空纏著他過來,化為一道白光貫穿他的掌心,他並沒有感覺到痛意,在那一刻,眼前的畫麵彷彿停滯了。
一眾鬼族麵朝著他的方向,墨蓮在橋邊綻放,天邊的血紅像是烈焰錦緞在燃燒,一寸一寸、吞噬著整個幻陣。
他彷彿置身在紅蓮地獄之中,在此刻,他隔著人群、目光在某處停滯。
——那裡有他熟悉的人。
男人眉目俊朗,冠冕垂下顯得神情肅然冰冷,那一雙長而深邃的眼睫微微抬起來,彷彿隔著人群也在看他。
劍與冠冕的花紋交織,冠冕沉重、像是漆了白骨黃金。男人整個人隱在一眾邪祟之中,氣質冰冷而不可接近。
這麼熟悉的一張臉……可看他的眼神卻是那麼冷漠,與看那些邪祟並無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