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猜著, 那名喚‘惡燼’的母蠱, 想徹底蘇醒,控製陸玨, 須得衡襄本人在場,完成最後一個步驟。就像他前頭驅動馬身上的蠱蟲一樣。

她想試著賭一賭。

最後事實證明, 江月賭贏了, 衡襄當場身死, 陸玨也沒有被那蠱蟲控製。

她沒猜到的,就是那瘋子居然指使她要了陸玨半條命。

當時若陸玨對她的信任少一分, 或者自控力弱一分,這劫都不可能渡過。

再次‘醒’來,江月就發現自己處在芥子空間裏。

大概是因為阻止了陸玨中蠱, 成為衡襄計劃中的瘋狂之人,天道已經給結算了功德, 江月的芥子空間又擴大了一些。

她在裏頭存了不少藥材種子,開辟新的靈田,然後用新長成的藥材和靈泉水滋養自己,打坐修煉,日子十分單調,換成旁人可能得瘋。但對於修士來說,她前頭過得一直是這種日子,倒也不算難捱。

偶爾,江月也能聽到一些‘外麵’的事。

她在匕首上淬的毒,最後被蔣軍醫解了——離開鄴城的之前,她以為不會再回來,留下了不少藥材給本地的百姓,也寫了一些心得筆記給自己的掛名徒弟。

解毒之後,陸玨依照江月所言,沒有再上戰場,彼時彭城已破,衡襄身死,後續即便沒有陸玨,無名和齊家兄弟等人也足夠料理是後續事務。

那天蔣軍醫又來給江月診脈,說:“殿下不是外人,也知道我這人有什麼說什麼。師父當時出了那麼多的血,又從丈餘的高處墜下,換成常人,早就該斷氣了。現下她有一口氣吊著,已然是神乎其神……我隻能為她止血,接上斷骨,至於何時會醒,我也實在說不準。”

年過半百的老大夫,說著說著已然有些哽咽,昏迷的人至多隻能吃一些簡單的流食,根本沒有長久存活的可能。長此以往,江月仍然不醒,身體也會虛弱至死。

當時在場的熊慧、珍珠等人,則是已經啜泣出聲。

隻聽陸玨開口道:“三城寒冬漫長,不適合養病,她也想念家人,我要帶她回家。”

他還是相信她,相信她會信守承諾回來,並不如何傷感。

朝廷的軍隊須得經過層層手續才能回京,陸玨便讓珍珠點出上百女兵,隨侍左右。

聽著陸玨各種細致的安排,江月和外間的趕製再次被切斷。

再次能聽到外頭的事,已經不知道過了多久,許氏、房媽媽和寶畫都在身邊。

陸玨又給她尋了新的大夫,那大夫比蔣軍醫那樣的瘍醫更有這方麵的經驗。他建議把江月帶回熟悉的環境。

比起三城,比起路安,江月最熟悉的環境,當然還是京城的家。

恰好戰事收尾,陸玨早晚要回京,於是一家子加上一群扮成丫鬟的女兵,回到了京城。

回京不久,江月又‘醒’了一次。

那次是個午後,她被搬到了院子裏樹下的躺椅。

不隻能聽到周圍的聲音,還能感受到春日陽光的溫度,聞到院子裏的花香。

一雙大手,正力度適中地為她揉腿,寶畫拉著她的手,在她耳邊說:“都三月啦,姑娘再不醒,我可要生氣了!”

江月有心想回應她,可惜仍然不能挪動手指,更別提開口說話。

正在這時,有人快步過來,說:“殿下,宮裏的人到了,說是陛下請您入宮。”

陸玨輕輕應了一聲,說知道了。

隨後江月腿上的揉按停下。原來是他在為自己捏腿。

衡襄雖然身死,那母蠱未徹底蘇醒,但那蠱到底還在陸玨身上。現下的他,依舊不適合製造殺孽,畢竟江月也不清楚那蠱蟲還有沒有蘇醒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