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江月的,隻有他唇邊再次嘔出的鮮血。
滿身滿臉血汙的少女,眼神終於變得徹底清明,礙於頸上熱血橫流的傷口,她艱難地輕聲道:“陸玨,固守心神,不要、不要再殺人了……別害怕,也別生氣,我不會死,你相信我,等著我。”
話音落下,江月輕微地掙紮,二人浸透了鮮血、交握本就不算緊密的雙手,便徹底鬆了開來。
江月如釋重負道:“衡襄,去死吧。”
下一瞬,江月和衡襄一道重重地跌落。
跌落的瞬間,江月看到身旁的衡襄做了個手勢,就好像他早先驅使馬匹身上的蠱蟲一般。
然而什麼都沒有發生。
“怎麼會……為什麼……”重重跌落在地的衡襄不甘心地瞪大眼睛,終於斷了氣。
江月周身劇痛,看著院牆上,還維持著之前的姿勢,探出半邊身子的陸玨——被苦難貫穿了一生、被當做棋子擺布了一生的少年皇子,身上的‘黑氣’距離凝成實質,最終還是差了一步。
她安心地閉上了眼睛。
…………
初春時節,萬物複蘇,京城的百姓除下笨重的冬襖,換上了輕薄的春裝。
今兒個瑞安街上發生了一件新鮮事,有戶人家搬回來了!
搬家倒也不是什麼新鮮事,新鮮就新鮮在,這戶人家之前辦壞了差事,得罪了朝中顯赫,悉數變賣了家中所有的產業,躲出去避難了。
可現下這才過了不到二年,這家人居然贖回了大宅,就那麼光明正大地回京了!
下人從馬車上卸行李的時候,從前和這家人相熟、又愛看熱鬧的街坊四鄰紛紛過來瞧熱鬧。
“這江家人了不得,當時離京的時候委實狼狽,把下人全都遣散了,這才多久啊,搬回來不算,還帶了這麼些人。”
“你知道的這麼仔細?那你知道他家之前得罪的是誰不?”
“這哪兒能不知道,就是前些日子平了三城之亂的那位戰神殿下唄!”
“那他們怎麼還敢這麼明目張膽地搬回來?那位殿下不日就要收兵回京,難道不怕秋後算賬?”
議論紛紛之際,車隊中最後兩輛馬車停穩,率先下來的,是一身月白春衫的少年。
那少年通身沒有太多裝飾,但身姿挺拔,容貌昳麗,更有種難言的氣度,叫人看得挪不開眼。
他下車之後,一個黑胖的丫頭也跳了下來,隨後是一個抱著孩子的美貌婦人,一個打扮幹淨整潔的中年婦人。
四人站穩之後,一起走向最後一輛馬車,胖丫頭說:“姑娘,到家啦。”
然而這最後一輛馬車裏頭,卻無人應答。
隻看那少年上去,抱出一個雙眼緊閉的少女。
這可越發新鮮了,有人認出道:“那抱著孩子的是江夫人,昏迷那個……是從前的江家姑娘?怎麼變成這副模樣了?”
那一直未管他們議論的少年,循聲看了過來。
還是那張攝人心神的臉,眼神卻冷冽如刀,嚇得眾人頓時噤聲。
第七十一章
當日在角樓之上, 衡襄讓江月不必再拖延時間。
江月確實在拖延,卻不是等著旁人來救,即便對方是陸玨。
她是在勉強的一心二用, 搜集芥子空間裏製作毒剩下的藥材,加上靈泉水,湊出了一副保命的藥,效果當然不能和前頭給陸玨的那顆精心製作的相提並論,但既是靈田產出的東西,也不是凡品。
緊趕慢趕,終於在徹底喪失的身體掌控權之前服下。
江月也隻有七八成的把握, 能從衡襄最後一步計劃中活下來——衡襄口口聲聲說自己是活夠了才沒想著逃,但他前頭那麼些看看似瘋狂的舉動,皆是有所圖謀。那話自然也不能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