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禹丞這句話可以說的是相當有魄力了,喬景軒乍一聽也忍不住露出笑意, 但是很快, 就又收斂了起來。

“爺,您有這心, 就是我們全容城將士們的福音了。但屬下卻想說句題外話。容城的情況,您也大致知道了,也您覺得容城知州喪盡天良成了這樣, 容城自己有兵有將,為何容城的百姓卻一直忍耐,包括我們這些守城的兵將, 也沒有反抗的意思?”

這問題問的巧妙,可指代也同樣明顯,宋禹丞瞬間明白了喬景軒暗指的是誰,“你是說那個霍銀山?”

“是。容城知州是霍銀山的小舅子。您今兒能直接砍了他也是天時地利人和。”

“怎麼說?”

“因為那個霍銀山不在。”似乎有所顧忌,喬景軒的聲音又壓低了幾分,“霍銀山的女兒選上了秀女,前些日子上京。所以霍銀山領了護送的活計,帶著兵走了。要不然,您今兒過來,麵對的就不是家丁, 而是真正的守衛兵。而且容城和尨城之間距離很近,打馬也就半天。容城知州隻要放個信號, 尨城很快就能來人。”

“聽你這意思, 你們以前有人反過?”

“我們怎麼敢。霍將軍在這一片可是隻手遮天。”喬景軒抬頭可宋禹丞對視, 雖然態度還是一味的恭敬,但是言語間的挑撥之意,卻格外明顯。

如果宋禹丞就是個隻會打仗的普通紈絝,估計聽完他這句話,肯定會本能的對霍銀山生出厭惡,想要與之相較。可惜的是,宋禹丞卻並非是草包。

而且從喬景軒出現的那刻起,宋禹丞的心裏,就對他產生了些許疑惑。現在又見他把自己往霍銀山身上帶,宋禹丞越發肯定,這個喬景軒有目的。

兩人之間的氣氛,頓時變得微妙起來。而恰到好處的一陣清風,卻將這尷尬的沉默打破。

就見喬景軒下意識別開頭,想要避開風吹的方向。然而宋禹丞卻突然出手,揭開了喬景軒的額發,接著,就了然的笑了。

果不其然,喬景軒的額角,竟然刺著一個罪字。這就說明了他的身份。

這喬景軒竟然是個被流放的。

怪不得看他和其他那些大兵不同,果然是個有點來曆的。宋禹丞盯著他,眼神晦暗不明。而喬景軒的心裏卻陡然一沉,覺得宋禹丞的眼神,也太敏銳了一些,仿佛能將他的心思全都看穿。

然而,宋禹丞接下來的話,就印證了喬景軒的猜想。

“喬景軒,爺我喜歡聰明人,但是不喜歡藏心眼的。你有什麼要求就直接提出來聽聽,要是爺心情好,沒準就應下了。”靠在旁邊的樹上,宋禹丞隨手一鞭子卷下來根嫩枝,摘了樹葉叼在唇邊。依舊是一副痞氣,可身上隱約放出來的壓力,卻讓喬景軒腳下一個不穩,直接跪在了地上。額頭也隱隱滲出汗意。

他原本以為,宋禹丞和普通的武將沒什麼區別,頂多在仗著身份多一份紈絝。可現在,他發現自己完全錯了。什麼紈絝,這分明是個用紈絝做偽裝的狡狐。

“不說嗎?”宋禹丞音調未變,可喬景軒心裏的懼意,卻又更深了一重。毫無疑問,這是宋禹丞在給他警告。

如果喬景軒不能把話圓上,他不介意在這裏就料理了他。

而喬景軒也同樣領會了他的想法,咬咬牙,撲通一聲跪在了宋禹丞的麵前,“也,罪臣不是不說,罪臣是不知從何而說。”

“那就從頭說,爺我有的是時間。”

“是。”喬景軒組織了一下語言,“我和霍銀山,有血海深仇。他毀我父親名聲在前,冤我喬家叛國在後。就因為我父親在他派人來請的時候,忙著救治別的病人,他就一直記恨著。後來病好了,卻汙蔑我父親下毒,假造文書,說喬家有叛國之嫌。隻有我逃過一劫。但也是刺字流放,永遠不得入朝堂。至於喬家剩下的人,除了當場就死了的以外,剩餘的,也沒能在容城活下來。”

“但我之前說的並非作假,的確是因為霍銀山不在,所以……”喬景軒琢磨著措辭,然而卻被宋禹丞給打斷。

“起來吧。你的事兒回頭我會去查,如果是真的,爺還你個公道。不過還是那句話,我不討厭聰明人,但是我討厭自作聰明的。再有下次,自己滾蛋!”

“謝謝郡王爺,您的大恩大德,罪臣定湧泉相報。”

然而宋禹丞卻搖搖頭,扔下一句“先把飯吃飽了再說!”然後就晃晃悠悠的離開了。

至於喬景軒,卻依舊跪在原地,恭敬的看著宋禹丞離開的背影,半晌沒有起來。

如果這時有其他人路過,定能看出他此刻的心情是有多麼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