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重烈沉了一口氣,說:“這十七個女子能在青州萬古塔那種地方留著一條命,必是心中有恨,那她們來到洛京,又怎麼可能為了跟狗官討條生路而自暴自棄,於她們來說,死了倒比活著更好。但凡有人給她們製造這個機會,手刃真正的仇人,她們便會不惜一切代價。”
樹上的蟬不再叫喚,蕭挽又笑了:“三殿下真是絕頂聰明,旁人看不透的局,你一點就明了。”
“我並非是聰明——”李重烈眼眸暗淡了幾分,苦笑著沒再說。
蕭挽見他這般,又近了一步,貼著他的耳談笑風生:“當今皇上不是尋常帝王,她不輕信於人,也不長久信於任何人,哪怕是那些替她擋過刀子賣過命的。十多年前,周充也曾替她擋過刀——”
軍妓案已結,周充那日主動將七顆東珠奉還後,李梧雖礙著顏麵沒有對他直接動手,可史正業被革職查辦,底下牽連了一片官員,都察院算是一蹶不振了,原先他們承辦的案子多半也都轉到了刑部與大理寺。
都察院史正業這幫人一倒,於周充來講,無異於是斷臂之痛。
“哦,忘了恭喜蕭閣老,如今佩七顆東珠,天底下隻你一人了。”李重烈冷聲說。
蕭挽輕笑:“東珠再顯赫,可終究不過也是個虛名,比起他手中的西南兵權與三部勢力,這幾顆珠子又算的了什麼呢?這一招是以退為進罷了。”
說著,他看向李重烈,偏頭笑著說:“我知道西南兵署這麼多年來處處於漠北邊軍不利,三殿下想要對付周充,那可知他這些年是憑什麼在朝中立命紮根?”
蕭挽這話聽著是在教導他,又像是在勾他入套。
李重烈出於謹慎,也並未深想,隨口一答:“李重傑?”
“四皇子若無這樣一個精明能幹的父親,還未必就能入得了皇上的眼,”蕭挽細聲慢語地同他講:“論行軍打仗,周充比不過鎮遠侯;論權謀算計,他也未必就是算無遺策,朝堂上多得是高手。可周充勝在好權而不貪權,進退自如,這才是他的真本事。”
李重烈麵上拂的全是溫涼的香氣,他蹙眉盯著蕭挽,思忖了頃刻,問:“那你的真本事是什麼?”
蕭挽這會兒撐傘撐得有些酸了,將傘柄靠近李重烈的胸前,李重烈一怔,便不自覺地去接過了傘,替他撐著。
蕭挽眉眼一彎:“三殿下覺得是什麼,便是什麼——”
李重烈望進蕭挽的那雙成熟的桃花眼,瞳中泛著漣漪,猶如星芒墜入湖中,卻叫人看不清這湖底的深潭究竟藏著什麼暗流洶湧。
他的心不覺一滯,腦中竟浮現不出別的詞來形容這個人。
唯有“風流”二字。
李重烈覺得有些頭疼,忙將那把傘丟了回去,重新挑起水桶,要往回走:“讓開。”
蕭挽壓根沒讓,倒是李重烈自個繞過水井避開了他。
風一吹,那傘掉在了地上。
甜杏見了,這才從遠處巴巴過來拾起,給主子重新撐上。
“怎麼好端端的就翻臉了?”蕭挽也不惱,望著他的背影,滿麵春風依舊:“狗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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