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來寧夏城的路上,他跟劉得勝一聊,才知道如今已是甲子年,年份屬鼠,當今聖天子年號天啟,至於是天啟幾年,劉得勝也不太清楚。
兩人進了寧夏城門,通過牆上的告示,李賢才知道,今年是天啟四年,他是學曆史的,心中一換算,便知道是公元一六二四年。
這一年,曆史上發生了不少大事,南方的荷蘭人被明軍在澎湖擊敗,轉而經營熱蘭遮城;新大陸上,紐約市正式成立;在隔海相望的日本,西班牙人被禁止登陸,鄭成功即將出世。
不過這些都跟遠在寧夏平原上的李賢毫無關係,他穿越之後,跟這具肉體的家人並沒有太多感情,父母和兄長的冤死給他的震動並不大。
但這幾日來,大姐孫李氏對他的悉心照顧,兩個弟弟的淒慘哭聲,還有幾個兄弟的深厚情誼,都讓他越來越代入李賢這個角色。
寫下血書之後,他跪在總兵府門前,腦海裏前世那個二本苦逼曆史係學生的印記越來越淡,李賢的印記卻越來越深。
很多時候,他甚至把自己完全當作了十七世紀的李賢,感受到了內心的憤怒,感受到了對貪官汙吏們的怨恨,感受到了那顆放肆的邊塞心靈。
他前世是學曆史的,但卻不精通明朝製度,選擇總兵府作為自己申冤的地點,這是一個不大不小的笑話。
他被那青衣家丁一腳踹倒之後,爬起身來,也不敢還手,哀求道:“聽聞總兵大人是青天老爺,還望這位大哥幫小人通傳一聲,大恩大德,不敢言謝。”
青衣家丁哼了一聲,伸手欲打,但又停在半空中,罵道:“你是真傻還是假傻?聽話本聽暈頭了是不?好的不學,盡學些攔路告狀、血書申冤的爛段子,真當大明沒有王法,治不了你這種刁民?”說完踢了李賢一腳,又說道:“若不是見你十指帶血,恐怕真有冤情,就不是踢你幾腳這麼輕易了,趕緊滾蛋吧,該去哪兒就去哪兒,再讓我看見你賴在這門前,老子就送你去黃泉會你家人。”
李賢還欲哀求,一直守候在旁的劉得勝連忙跑了過來,收起血書條幅,對那青衣家丁行了個禮,扶起李賢,扯著他趕緊走了。
“趙百戶真是菩薩心腸。”總兵府門前的一個值崗士兵笑道。
那青衣家丁哈哈大笑道:“少他娘的扯淡,老子是回回人,菩薩個鳥,下回再遇到這種聽話本聽傻了的家夥,都給老子捆了,扒光衣服,扔護城河邊上去,餓不死他,也要凍殺他。”
眾士兵連忙齊聲應是,聲音傳到李賢耳裏,不由得長歎一聲。
劉得勝問道:“還去都司衙門不?”
李賢一咬牙,回道:“去!”
兩人一路問詢,到了都司衙門,隻見門前早就守了兩個家丁模樣的人。
劉得勝一見這兩人,連忙拉著李賢就往旁邊小巷子裏跑,剛跑進巷子,隻聽得身後人聲嘈雜,李賢回頭一看,卻是七、八個粗壯漢子追了上來。
“是孫舉人的人,”劉得勝一邊跑一邊叫道,“領頭的我正好認識。”
兩人一邊跑,一邊把身側的雜物拉倒,擋住小巷子的道路,延緩後麵追兵的腳步。幸好劉得勝兩年前在寧夏城裏服過夫役,熟悉城中地理,小半個時辰之後,終於甩脫了追兵。
“光天化日之下……”李賢蹲在地上,一邊喘著粗氣,一邊罵道,“他們竟敢行凶!”
劉得勝也喘著氣,過了好一會兒才笑道:“四兒,你就知足吧,他們沒猜到你居然去了總兵府,不然早就把你抓起來了。”
李賢靠著身後的牆壁,平靜了一會情緒,說道:“我隻想做個清白人家,上告申冤,不肯淪為不法之徒,私戮人命,讓父母蒙羞,這滿城官僚,難道就沒有一個好人?”
劉得勝哈哈大笑,眼淚都快笑出來了,瞪著李賢:“你想做個清白人家?”
李賢點了點頭,不明白他為何發笑。
劉得勝擦了擦眼淚:“也怪不得你,前事都忘記了,這天下哪有什麼好人,別說那孫舉人了,就是我們幾兄弟,也曾在沙漠裏搶過行商,殺過韃子。”
李賢驚道:“我們為何要去沙漠裏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