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闌人靜,同樣無法入睡的還有遠在大沽的僧格林沁,接到北塘守將樂善的飛騎回報,英法聯軍今晨突然開始攻打北塘要塞,按照定下的計策,北塘的伏擊完全可以炮製另一個大沽大捷來,可惜壞消息一個接一個的傳來,英法聯軍的戰艦好像長了眼睛一樣,集中炮擊樂善部的伏擊陣地,在巧妙的偽裝也沒用,樂善部在炮火轟擊十多分鍾後終於支持不住撤出伏擊陣地。最後一份樂善送來的戰報告訴僧格林沁,樂善打算集中騎兵依靠步兵吸引敵軍火力反擊。僧格林沁看了樂善的戰報,頹然的坐在椅子上,他知道樂善是打算死戰不退的了。
傍晚北塘殘餘的十餘騎退回大沽,帶來了北塘失守,樂善及北塘五千守軍戰死的消息,僧格林沁登時暈了過去,左右將官連忙召喚郎中救治,過了片刻僧格林沁才悠然醒來。
躺在大姑軍營的床榻上,僧格林沁環視榻邊眾將,緩緩問道:“如今該如何?”
勝保微微躬身說道:“王爺,洋人兵馬勢大,如今已破北塘,大沽難以保守,下官以為該當退守天津。”
僧格林沁悍將蘇克金點頭說道:“勝帥所言極是,王爺,北塘已破,洋人可分兵兩路,一路攻陷軍糧城,截斷我軍退路,直攻我軍後路,另一路可延北塘直進,側擊大沽側麵,大沽必不可守。”
僧格林沁另一員悍將何健鼇也說道:“正是如此,洋人除了這兩路兵馬,還可遣海船由海上來攻,三路夾擊如何能守?”
“退守天津?”僧格林沁頭發似乎白了不少,他從剛才愛將陣亡的傷感中恢複過來,說起戰事來,目光中又綻放出熱烈的光彩來:“今夜洋人才上岸,必定混亂無比,我軍夜襲之!”
眾將聞言均是吃了一驚,但自古以來,擊背水半渡之敵乃是兵法之要,一時間眾將也說不出夜襲有什麼不好來。僧格林沁坐起身來沉聲道:“趁此刻洋人兵馬立足未穩,夜襲定會大獲全勝,就算打不進去,也要日夜襲擾,彼軍必定疲憊,待露出破綻,可一鼓擊而定之!”
眾將聞言俱是麵露喜色,齊聲喝道:“謹遵王爺將令!”
就在眾將即將出營布置兵馬之時,隻見門外僧格林沁親衛隊長進來急稟道:“啟稟王爺,京城快馬傳旨到!”
僧格林沁大吃一驚:“什麼?京城有旨意到?”
勝保也奇道:“難道又是來詢問洋人動向的?”
僧格林沁沉吟片刻道:“更衣,隨本王出去接旨。”
僧格林沁下床正要更衣,大帳簾子卻掀了開來,進來的卻是軍機大臣穆蔭,帳內眾將皆是吃了一驚,隻見穆蔭看著僧格林沁冷笑道:“僧王不用更衣了,軍情緊急,快快接旨吧。”僧格林沁等人急忙跪下,隻見穆蔭展開黃綢聖旨緩緩念了出來,鹹豐在旨意之中斥責僧格林沁伏擊不當,以致北塘失守,給了個削去親王雙俸的責罰,跟著命令僧格林沁全軍西撤通州布防,嚴防洋人兵馬進京,旨到即行,不可耽擱半分。
穆蔭念完之後,僧格林沁茫然的抬起頭來,卻見穆蔭笑嘻嘻的說道:“僧王您一定想不到吧,您這邊敗報還沒發出,皇上那邊就知道了,您也別多心,北塘那邊有皇上派駐的上虞備用人手,知道消息也不慢,眼瞅著洋人登岸了,皇上隻怕僧王在大沽被洋人聚殲,所以才下旨西撤的。”
僧格林沁有些憤怒的站起身來喝道:“我等本欲今晚夜襲洋人營地,趁其登岸混亂或可挽回敗局,此刻西撤卻不是讓洋人從容登岸麼?這是誰的主意?皇上斷不會如此下旨。”看著穆蔭笑而不語,僧格林沁忽然明白過來,大怒道:“我知道了,是肅順的主意?”
穆蔭哼了一聲沒有回答,隻是冷笑道:“皇上旨意在此,僧王奉旨辦差便是。”說完將聖旨交到僧格林沁手中,跟著轉身帶著手下揚長而去。
僧格林沁手拿聖旨,卻覺得重逾千斤,呆愣了半晌後才看了看眾將,長歎一聲緩緩說道:“西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