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之事變幻無常,總是在悲喜之間徘徊,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原本已經淡然的心事,總會被突如其來的喜怒哀樂衝破,就像本已經平靜的水麵,又投入了一粒石子,然後開始蕩起了陣陣的漣漪,讓人久久不能平複。
回到宮中,宋齡娥的心還是跳個砰砰不停,也不知道是因為一路施展輕功回來,內力不如從前精純而疲累了,還是因為知道了榮祿還活著的消息,而心神不寧。她自己也不明白到底是哪一種心境,不過玉蘭那段記憶帶給她的回憶,讓她現在覺得好像開始有些期待了。期待什麼呢?宋齡娥苦笑著搖了搖頭,自己已經算是嫁人生子,他也有個人不顧一切的為他冥婚守節,她現在還能期待什麼呢?期待著傷害更多的人嗎?
臨回來之前,宋齡娥倒是交待了楊威智,讓他把這個消息告訴傅善祥,她過的很苦,希望這個消息能讓她脫離苦海。是啊,榮祿回來之後,他們兩就算是夫妻了,傅善祥守得雲開見月明了吧。想到這裏,宋齡娥又為傅善祥感到了超脫的喜悅。今後再見到榮祿,算是姐弟和好朋友了吧,除此之外,她還能奢望什麼呢?
麗景軒靜悄悄的,躲過幾波巡邏的禦前侍衛,宋齡娥悄然回到了屋內,將黑衣脫下,小心收藏好之後,躺倒床上。宋齡娥想起那信函裏宋東宇除了告訴大家榮祿還活著的消息之外,把榮祿建議散布的流言也說了。聖城?耶路撒冷?東方的聖城?宋齡娥覺得有些氣餒,原來蝴蝶的翅膀扇動了,就不能把握住它的方向,她沒有想到榮祿會出這樣的主意。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想要攻陷太平天國的聖城,那難度可是大增。聖城在一群宗教狂熱者心裏可是無比榮耀的,到時候這些人可是會豁出命去守衛,到時候天京城難道會經曆比曆史上更加慘烈的烈火焚城嗎?宋齡娥有些不敢想象下去。
左思右想,她起身披起衣服,點亮燭燈,提筆寫了起來:“四哥均鑒:消息已經收到,六哥無恙,甚歡。請六哥得清廷旨意後速回。天京之事若已成,則務必告知內應,城內古跡應想全策保之,如大報恩寺塔等。祖宗之遺物若失,則再無可重現之機,當慎之。如需協助,四哥可不惜代價助之。北伐軍進軍路線、將領、人數、裝備等當細細報來。淮北撚黨三哥會安排人監視之,小刀會亦須盡快解決,遲恐有變。另上海之內可著意尋訪以下三人,徐壽,江蘇無錫北鄉人;李善蘭,浙江海寧人;華蘅芳,江蘇無錫人。此三人具一代學者,需以禮相待,務必招攬,可為二哥之得力臂助。青幫船運之事,多以留洋歸來諸人意見為要,如與青幫中人意見相左,需四哥從中盡力斡旋。與洋人之關係,需妥慎處置,槍械火器可與之交易,發付青幫幫眾自衛之用,其餘諸樣機械,可按二哥需求多多購進。但鴉片販賣,絕不許參與之,切切。七妹敬上。”
寫完之後,宋齡娥輕咬筆杆,微微苦笑了一下,在信的末尾又寫道:“從別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今宵絕決青絲斷,相逢惆悵是知己。”看到絕決兩字,她筆杆一顫,那隻狼毫筆落在了桌上。
數日之後,杭州青幫總舵內,宋東宇念完京城來的信函之後,隻見信的末尾,莫名其妙的寫了的那段詞句,看了看一邊正望著院子裏繁花發呆的榮祿,清咳一聲說道:“老六,最後這裏有幾句話,應該是寫給你的,我就不念了。”說罷將信函遞了過去。
榮祿微微有些驚喜,宋東宇看他似乎有些欣喜期盼的樣子,微微不忍,將信遞過去之後,走到窗邊負手而立,不再看榮祿。
榮祿接過信函,看了之後,信箋飄然落地,他哈哈大笑起來:“好一個,今宵絕決青絲斷,相逢惆悵是知己。四哥,我要馬上動身回京去。”
宋東宇微微愕然,回過頭來說道:“你的身份才得到杭州將軍府證實不久,清廷的旨意未下,你尚不可妄動。七妹讓你等到清廷有旨意再進京的。”
榮祿搖頭說道:“我一刻都不願意多待了,我想回去見善祥。”
宋東宇歎了口氣說道:“不爭這一刻的,你知道七妹為什麼要寫這個給你嗎?她就是怕你還解不開心結,這幾句話說得在明白不過了,情絲已斷,相逢隻是知己而已,你這麼急著回去做什麼呢?”他還道榮祿還在想著回去見宮中之人。
榮祿微微一笑說道:“看到這幾句話,壓在我心頭的大石頭已經移去了。七妹心裏還是有我的,我知道,不過現在我和她已經各自有了家事。她不能冒天下之大不韙,我也不能辜負善祥的一片癡心,我和七妹再見還是知己,這就足夠了。現在我真的是很想見善祥的,七妹的前幾句說的不光隻是她自己,她是在提醒我,還有善祥她也是隻能在夢中和我相會的,所以我想急著趕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