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卷 第2章 「Expedition Far」 朝彼方出發(1 / 3)

1

玲離開本宮殿『平議之間』後,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與三叉羽幽靈交手已經是昨晚的事了,為什麼玲會在深夜出現在天都宮廷醫院呢?她又是怎樣溜出本宮殿的?以舒爾王為首的各個王室評議會成員,以及各種的教師們皆列席其中,花費足足半天的時間要玲做出答複。

隻不過舒爾始終對玲抱持著同情的態度,他穿著和以往一樣邋遢的服裝,並且一直表現出嫌麻煩似的敷衍應和。

最後眾人也是看在舒爾的份上,僅僅隻是下了『今後若無許可,禁止擅自離開本宮殿』這種和以往一樣的決定,就讓玲從評議會中得到解放。

玲走在大理石長廊上,並且確認了自己身邊的狀況。

她雖然沒有受到處罰,但是從今天開始,將在她身邊安排兩名近衛兵負責監視她的行動。不過就目前看來,人選似乎尚未決定,換句話說,玲現在還是自由之身。

玲走下樓梯,跟路上的王家侍女打過招呼後,便先回到自己的房間,接著迅速換上方便行動的黑色皮製騎鳥服,躡手躡腳地下樓。

玲的目的是地下通道。如果趁現在行動,應該還能有一次溜出去的機會,玲已經抱著事後會挨罵的心理準備,但無論是留在天都宮廷醫院的布莉莎,還是伊斯卡的傷勢——最重要的是,那個從自己手中溜掉的三叉羽幽靈,這些都讓玲放不下心。

宮廷地下並不如地麵建築那般富麗堂皇,而是以無數條構造簡單的凝灰岩通道組成,現在也僅剩這裏還保留著一千一百年前,初代萊比奴王建設天都時的殘影。

玲毫不猶豫地穿過眼前那條終年點著煤氣燈的陰暗通道,最後在道路盡頭一座石室的地板上找到了她要找的暗門,那就是與分布於宮廷地了的地下通道柵連的入口。

就在玲打算要打開那扇暗門時,聽見頭上傳來一陣振翅聲。

抬頭一看,一隻毛色黃黑相間的可愛鸚哥,正從通道彼端飛來。

也許是因為環境舒適的關係,玲在宮殿內也經常看到類似的鸚哥,說不走在宮殿的某處還能發現鸚哥築的巢呢。

就在玲察覺自己看著小鳥的視線前方,出現了一個不知何時冒出的人影時,不由得全身僵硬。

「是誰?」

人影發出腳步聲緩緩朝玲走近。對方穿著紫色的連身服,並且穿戴著純白的圍裙與頭飾,這名女性身上穿著玲所熟悉的侍女服裝,而且擁有如田野花朵般的輕柔儀態。

「卡洛塔……」

她是舒爾王的專屬侍女。由於她自小就一直服侍舒爾,因此也是個比任何人都了解舒爾的人。換句話說,她和舒爾是所謂的青梅竹馬,兩人之間的信賴關係,有時就連身為舒爾未婚妻的玲都會感到嫉妒。

不過平常總是待在舒爾身旁的卡洛塔,現在又為何會出現在這種地方?

「公主,您打算上哪兒去呢?」

卡洛塔發出如潺潺溪水般的悅耳嗓音,但玲察覺到在那潺潺溪流之下,潛藏著在川麵下的強勁暗流。

「隻是去醫院一趟。」

「王室評議會不是才剛禁止您那麼做嗎?」

「妳真清楚。卡洛塔、順風耳。」

現在即使玲試圖裝傻,大概也無法騙過這朵田野中的花朵吧。隻見卡洛塔用她那明亮的大眼睛直直注視著玲,並無視於玲的調侃開口說道:

「公主您現在對萊比奴來說……不、就算對萊比奴周邊諸國來說,也是重要的支柱。要是您有什麼萬一,這座大陸建立在微妙平衡上的和平局勢,將有可能從根本開始傾斜,這點請您務必牢記在心,所以現在,請您跟我回去吧。」

卡洛塔以如同樹葉隨風飄動般的動作伸出手,示意玲該走的方向。

玲明白正如卡洛塔所說,自己是為了成為萊比奴與亞克的友好橋梁而來到這裏。如果兩國的關係出現裂痕,難保他國不會趁機發難,尤其是和萊比奴關係不合睦的卡嚴傑爾巴,肯定不樂於見到亞克與萊比奴互相友好。

但是現在,玲自己也麵臨一件無法置之不理的問題。

玲幾乎可以確定三叉羽幽靈——那名自稱喬邦的細瘦男子的身分,而且就在昨晚,他也親口這麼說道:

——我所期待的是戰亂,為了取回吾等族人的未來,要以萊比奴作為基石。

玲很清楚對方話中的意思。現在將喬邦置之不理才會引來災厄,而擁有王家血脈的自己,必須視手鏟除眼前的災厄之芽。

「我必須去探望我的朋友。之後就會得到許可,所以沒問題。」

「您不會得到許可的。」

「妳怎麼知道?」

「因為與公主有關的一切事宜,已由舒爾陛下交由我全權處理。也就是說,我不打算許可您這麼做。」

「舒爾他……」

玲從未聽說過這件事,況且就算卡洛塔擁有國王專屬侍女的頭銜,身為準王妃的自己竟然要由一介上家侍女來全權負責一切事宜,這對玲來說更是前所未聞,

不過玲也明白,如果就舒爾的個性來看,他確實有可能這麼做……

「我總覺得舒爾和卡洛塔,你們怪怪的。你們總是在一塊兒。簡直像夫妻一樣。」

雖然這隻是玲鬧別扭而隨口發出的抱怨,但卡洛塔的神情卻莫各地透露出狼狽,那清新脫俗的麵容,也增添了一抹朱紅。

「公主!您、您別胡說!要和舒爾陛下成為夫妻的是公主您,而不是我。開玩笑也該有所節製!」

平常總是神態自若的卡洛塔罕見地手足無措,並緊張地將緊握成拳頭的手放在胸前。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呀。

「喔~~」

玲露出作弄人的微笑。卡洛塔也許是察覺了玲的笑容所象征的意義,所以隻能閉上嘴、在心中大歎不妙。形勢已經遭到逆轉,玲臉上帶著得知有趣情報的喜悅,興致船然盎然地上下打量著卡洛塔。

然後……

「我明白了,公主……」

卡洛塔歎了一口氣平靜地說道。

「如果您隻是要去探望朋友,這次我就當做沒看見吧。不過條件是,我也要隨行。」

田野的花朵露出了羞澀的微笑。

2

「對不起,伊斯卡。為了保護我們,害你變成這樣……」

堤歐小聲地對坐在床上的伊斯卡表達歉意。

為了保護堤歐和拉拉免於三叉羽幽靈的奇襲,伊斯卡受到了大臂骨折、額頭需縫上數針的重傷,這也讓平日的美男子變得十分淒慘。爭於伊斯卡的愛鳥佩加索,也一樣受到了右翼骨折的重傷。

「這是三叉羽幽靈的錯,所以你不需要在意。幸好佩加索的骨折並不複雜,聽說經過接骨之後,休養兩個月就能飛了。」

「在傷好之前,無論是伊斯卡或佩加索,我都會負責照顧的。」

拉拉也收斂起平常蠻橫的態度,文靜地這麼說道。

頭上還纏著繃帶的伊斯卡看見布莉莎在紙上寫下『要快點好起來喔』的文字,也露出了輕鬆的微笑。

不可饒恕……!

堤歐緊握著拳頭心想。三叉羽幽靈綁架了貴族、讓國定競鳥被迫中止、企圖帶走布莉莎,並且讓好友身負重傷。

昨天的事件雖然讓堤歐得以洗刷嫌疑,但是他現在的心情卻糟到穀底。最讓堤歐無法原諒自己的,就是當時雖然是在一片黑暗當中,自己卻在最擅長的飛行領域上敗給對方這件事,而且還是在三對一的狀況下。

那撕裂空氣的破空聲仍在耳際揮之不去,光是回想起對手神出鬼沒的飛行動作,就讓堤歐冷汗直流。現在就算能再次和對手一較高下,老實說,自己也沒有能勝過對方的自信。

盡管到了現在,這種混合屈辱與恐懼的感情,也一直讓堤歐倍感煎熬。

即使是這樣,堤歐還是認為除非自己能報一箭之仇,否則怎麼都無法釋懷。

「堤歐,三叉羽幽靈的事就交給天都警察和近衛兵團吧。這間醫院的警備已經比昨天更加嚴密,隻要待在這裏,就算是那家夥也無法隨便出手的。」

「你的意思是,憑我贏不了三叉羽幽靈嗎?」

伊斯卡默默地點了點頭。伊斯卡如此幹脆的反應雖然讓堤歐感到惱火,但一想到無法做出任何否定的自己,也一樣讓堤歐感到難以忍受。

「你那是什麼表情,看來你似乎很難接受呢。」

「那還用說。若我是這樣就認輸的人,才不可能立誌要當國定競鳥騎手咧。」

「既然這樣,我就用能讓你接受的方式來說明吧。」

伊斯卡神情嚴肅地說道,接著拿起了擺在床頭櫃上的厚重圖鑒。

「昨天我被三叉羽幽靈擊落的時候,佩加索扯下了對方的一截尾羽。那是一根相當特殊的長尾羽,我從早上開始便針對尾羽進行調查,最後找到的是這隻巨鳥。」

伊斯卡在圖鑒中所指出的圖片,是一隻擁有流線型身軀的深藍色鳥類,其中最具特色的部分,是長度幾乎與身體相同的雙叉尾羽,還有收起後長度仍與尾羽無異的長翼。堤歐在看見那隻巨鳥的名字後,倒抽了一口氣。

「是大刀燕……」

聽堤歐這麼一說,拉拉也驚訝地瞪大眼睛,反複確認圖鑒中的內容。

「那是不可能的,我從沒聽說過大燕科的巨鳥能被馴服成騎鳥。」

「是啊,我也沒聽過。據說大燕能飛出接鳳凰鳥的速度,而且還能巧妙利用兩條長尾羽在空中進行銳角的轉向。大燕之所以無法被馴服,上是因為人類的身體無法承受那種劇烈的飛行方式,而且牠們除了築巢之外,一生幾乎都在空中度過,無論是捕食、洗澡、睡眠全都在空中進行,由於牠們的生活圈與人類截然不同,所以能看見牠們的機會也不多。」

「意思是說,三叉羽幽靈能夠任意駕馭大刀燕嗎?」

「沒錯。我不清楚他究竟是怎麼辦到的,況且我也沒聽說過大刀燕有夜視力。但如果這是事實,那我們絕對部不是三叉羽幽靈的對手。」

伊斯卡最後的強調,似乎是特別針對堤歐所說。

這實在令人難以置信,但如果對手是大刀燕,那昨天的惡夢也就全部說得通了……

就在堤歐緊咬牙關在內心掙紮時,有人敲響了病房的門。

是玲。她的手上捧著一人幾乎無法環抱的花束,由於隱約還可看見門外站著一名穿著侍女服裝的美麗女性,因此不難想象一定是昨晚的騷動,讓王室對玲多加了一重枷鎖。

「伊斯卡,你還好嗎?」

「還好。雖然還會痛,但不是什麼會死人的傷。」

玲勉強自己露出微笑,並摸了摸一旁布莉莎的頭

布莉莎也隻是回望著玲,並沒有特別抵抗。

就這樣,所有人都陷入沉默。或許是因為麵對三叉羽幽靈一敗塗地,使大家灰心喪誌的關係,房內的氣氛仿佛是在舉辦葬禮,而往生的事物,是他們各自身為競鳥騎手的尊嚴。

「三叉羽幽靈,一定要抓到。」

聽見玲開口說話,堤歐才回過神。

「今天,國軍騎鳥兵團朝艾馬利洛溪穀出發了。大家都說多雷斯樞機主教很可疑,再這樣下去,萊比奴說不定會爆發內亂。」

玲似乎是想說,他們必須阻止事情演變到那種地步。

「可是,我們已經沒有任何手段能逮到三叉羽幽靈了,畢竟布莉莎的記憶還沒恢複,那家夥大概也不會再冒險來抓她了。」

布莉莎雖然一臉愧疚地低下頭,但當她重新拾起頭時,卻對堤歐吐了舌頭。

「唔!這小鬼頭……」

先前保持沉默的伊斯卡則在這時歎了一口氣,當所行人都不解地看著他時,伊斯卡這麼說道:

「還有一個勉強算辦法的辦法,能夠找到三叉羽幽靈的線索。」

「什麼!?你這個優等生幹嘛不早說?」

「我有告訴天都警察,隻不過他們根本不當一回事。」

伊斯卡苦笑著說道,接著用自己沒有受傷的右手撥了一下頭發。

「況且要是讓堤歐知道,他可能會失控地自己衝出去,所以我才不想說。可是,如果事情真像玲所說的,那就不能對三叉羽幽靈放著不管了。」

「別把我說得像山豬一樣。不提這個了,你說的線索到底是什麼?」

「三叉羽幽靈除了尾羽之外,還留下了另一樣東西,那是一個用小水晶球串成的手環,堤歐,你們沒看見嗎?」

聽伊斯卡這麼一說,堤歐想起三叉羽幽靈逃跑後,好像是有遺落類似的東西,不過堤歐倒是一點都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那又怎樣?那玩意兒上總不可能會寫對方的名字跟住址吧?」

「當然不會。不過我將手環拿給天都警察看的時候,知道了一件有趣的事。那個像念珠一樣的手環,其中的水晶珠是使用一種被稱做火炎水晶的水晶製成,因為此種水晶中含有的紅色礦物看起來就像火焰,所以才有這樣的名稱。」

堤歐還是完全摸不著頭緒,在無可奈何下保持沉默,卻聽到拉拉接著說道:

「我知道!是幻之水晶,我聽說那是一種沒有人知道原產地的結晶。」

「沒錯,火炎水晶就是幻之水品。到目前為止,僅有經過加工的成品,曾數次在市麵上出現過,可是據說每次追蹤其來源,都一定會追到某座山穀,也就是位於艾爾-哈達爾溪穀深處的暴風穀。傳說在那座終年刮著暴風的山穀內,有一座地圖上沒有標示的村落,不過終究也隻是傳說罷了。」

優等生說到這裏轉頭看向玲。

「玲,妳能用妳的力量找出那座村落嗎?因為那裏說不定會有三叉羽幽靈的線索。」

伊斯卡的意思,應該是要玲動用萊比奴王家的力量吧。的確,如果隻是傳說,警察是不會行動的,因此才要使用權力從上頭進行動員。

聽了伊斯卡的話,不知道為什麼,玲麵有難色地考慮丁很久。

僅有不知道玲真正身分的布莉莎,一臉不知所以然地仰望著她。

3

「莉慈,來一下。」

玲叫住了路過走廊的馬尾侍女,拜托她拿來大量的茶水與茶點。

在走廊上另外站著兩名天都近衛兵團的士兵,兩人都擁有讓玲難以應付的高大體魄,他們就是日後為了每天監視玲的舉動而派來的監視人員。

「辛苦了。」玲露出笑容問候兩名衛兵。

夜幕早已低垂。玲在本宮殿的私室中將頭發綁成馬尾,並等待侍女送來茶水。

她已經做好準備了,自己幾乎沒有什麼旅行時非帶不可的東西,隻要有騎鳥服和自由就已經足夠。目的隻有一個,就算要用自己的性命來換,也一定要阻止三叉羽幽靈得逞。

「呃……我送茶水跟茶點來了。」

感覺十分膽小的侍女推著手推車進入房間。

「謝謝。」玲一邊道謝,一邊等待莉慈將門關上。

莉慈是之前讓自己得以看到那份報導的侍女之一,玲之所以叫住她,是因為她看起來比較膽小伯事,還有與自己相似的發色跟體型。

「對了,莉慈。」

「請問公主有何吩咐?」

「我還有一件事要拜托妳。妳能答應我嗎?」

「呃……隻要是我能做到的事……」

看莉慈戰戰兢兢地看著自己,玲便走近說道:

「妳的衣服,和我的交換。然後妳一直在這裏睡到天亮就好。」

「咦!?」

沒想到莉慈差點大聲嚷嚷,玲立刻捂住莉慈的嘴巴,並在對方耳邊小聲地說:

「在亞克拒絕未來王妃的請求,是終生刑,莉慈,妳知道嗎?」

見莉慈激動地搖著腦袋,玲露出了滿意的微笑。

4

堤歐為繆維爾的背部裝上騎座,並且仔細地固定,使其不致於鬆動。

繆維爾背上的騎座並非競鳥用的單座樣式,而是過去堤歐在『快遞帕哈羅』時所使用的運貨用騎座,現在騎座上的貨架已經被卸下,並改裝成複座式,調整成可載運兩人及所需行李的樣式。

而繆維爾也因為許久未能工作,高興地發出「啾嚕、啾嚕」的叫聲。

這家夥似乎隻要能飛,不管做什麼都無所謂,畢竟以牠的體質來說,隻有徹底勞動牠那身蠢好欲動的肌肉,才能讓牠得到發泄。

『這隻鳥的眼睛好可怕。』

堤歐眼前的素描簿上突然出現這句話,布莉莎似乎為了用筆談表現出害怕的樣子,寫在紙上的文字也顯得扭扭曲曲,她好像認為這樣還是無法表現她的心情,因此為了不讓自己和繆維爾的視線相對,還刻意用素描簿遮住自己的眼睛。

「要是為了這點小事就害怕,可是無法跟繆維爾相處喔,畢竟要是讓這家夥生氣,牠可是會吃人的呢。」

聽到堤歐這麼說,布莉莎的表情為之扭曲,趕忙躲到堤歐身後。看到布莉莎怕成這樣,堤歐說了聲「膽小鬼」,接著放聲大笑。

現在堤歐要載著這個丫頭一路飛往艾爾-哈達爾溪穀。那個位在天都北方、距離約六天行程的溪穀就算在萊比奴當中,也算是地形格外險峻的邊境。飛到那座溪穀深處的暴風穀將玲找回來,就是這次旅途的目的。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

昨天,堤歐在探訪過伊斯卡後,在病房門門撞見了一個似曾相似的女性。

那名穿著紫色侍女服、態度低調的清純女性,正是前一天和玲一起來到醫院的人。這麼說來,代表玲應該也來了,但就在堤歐打算詢問玲在哪裏時,反而被對方拉住手,近身這麼說道:

「堤歐先生,請您幫忙尋找莉朵妮公主。」

堤歐聽見自稱是卡洛塔的侍女一臉擔憂地說明事情的經過,才知道玲在那天早上溜出了宮殿。她似乎是在前一天夜裏嚇唬侍女並搶走了侍女服,裝扮成侍女的模樣瞞過衛兵離開的。而玲所愛用的騎鳥服也與成堆的茶點掉包了,到處都找不到,玲還帶走了裏貝爾達拉,一直到現在都沒回來。

「您知道公主上哪兒去了嗎?」

堤歐雖然不知道,但是並不是沒有頭緒,因為前一天玲才從伊斯卡門中得知尋找三叉羽幽靈的線索。

堤歐猜想,玲多半是前往位於艾爾-哈達爾溪穀深處的暴風穀了。

畢竟堤歐也看得出那家夥對三叉羽幽靈有股莫名的執著。堤歐之所以為了保護布莉莎而每晚夜宿醫院,也全都是玲的主意。

如果玲是依自己的意誌前往艾爾-哈達爾的話,其中肯定有什麼不能向他人說明的複雜理由,因為那家夥每次沉默行動的時候,總是背負著某些麻煩。

「真拿她沒辦法。好吧,我會到處去找找看。相對的,請妳幫我跟舒爾王求個情,讓這次打掃鳥舍的事情一筆勾淌。」

堤歐這麼對卡洛塔說完後,便接下了這件尋找玲的工作。

問題是布莉莎。她似乎躲在走廊聽見了堤歐和卡洛塔的對話,因此……

『是誰不見了了?』

『剛才的人是王家的侍女吧?』

「莉朵妮公主不見了嗎?』

『可是,剛才堤歐是說玲。』

『玲就是莉朵妮公主嗎?』

布莉莎在卡洛塔回去之後,就用筆談不斷追問。布莉莎見堤歐不知該如何回答,便接著寫下孩子氣的文字,並高舉著素描簿逼近堤歐。

『帶我一起去,我也想幫忙找玲。她救了我,我想向她道謝。』

布莉莎是認真的,她在知道自己被三叉羽幽靈當成目標的情況下,仍舊想挺身幫助玲。

堤歐之所以對布莉莎的誠意讓步,是基於自己終究都要為了尋找玲而出發,既然這樣,借著布莉莎一起走,其實比讓她待在這裏更難讓三叉羽幽靈發現。

當然,這件事堤歐沒行對任何人透露,他把布莉莎藏進他在地下室發現的一隻麻布袋內,順利將她帶出醫院,並在昨天就先將她帶往鳥舍。

布莉莎現在之所以穿著不合身的堤歐衣服、做成男裝打扮,主要是為了掩飾身分。而這名扮成少年的少女,現在卻拿若一截折斷的地板刷,不知基於什麼理由,一直想繞到繆維爾的背後。

布莉莎還是費了好一番工夫,才做出『坐上騎座並不會被吃掉』的結論,但最後她還是因為謬維爾發出「啾嚕、啾嚕」的威嚇,而嚇得跌坐在地上。

「看來帶著這個小丫頭一起走,可能是個誤的決定……」

堤歐雖然心中很後悔,卻還是握緊了繆維爾的韁繩。

「好啦,要走囉!你們兩個!玲所騎乘的是世界最快的鳳凰鳥,我們一開始就要全力衝刺,要有所覺悟喔!」

聽堤歐這麼說,繆維爾也張開了帶有十字圖案的翅膀,開心地發出「啾、啾」聲。

5

「這是怎麼回事?在布莉莎不見之後,怎麼連堤歐也跟著不見丁?還有,我在布莉莎病房的垃圾俑裏找到了這個!」

拉拉語氣激動地邊說邊把被揉成紙團的紙片遞給伊斯卡。

上麵寫著『莉朵妮公主不見了嗎?』、『可是,剛才堤歐是說玲。』等等像是布莉莎與堤歐對話的無數文字。

「所以說,這代表堤歐為了找回失蹤的玲,也把布莉莎一起帶走了嗎?再加上鳥舍裏的繆維爾也不見了……伊斯卡!你快說話啊!。」

拉拉不斷罵堤歐是個有女童嗜好的綁架犯、自作主張的競鳥白癡,並激動地將紙片撕碎。她還是老樣子,一旦碰上跟堤歐有關的事就會立刻失去理性,如果堤歐還是為了尋找玲而行動,那就更不用說了。

「真是的,那個笨蛋!三叉羽幽靈都還沒逮到,就把布莉莎也拖下水!他根本就不曉得現在擅自行動有多麼危險!要是被幽靈逮到,他又打算怎麼辦?你說話呀!伊斯卡。你不要一臉窮不關己的樣子,好歹也說句話嘛!堤歐和玲都已經不見了耶!」

伊斯卡看見拉拉在病房裏不斷來回踱步,還激動地瞪著自己。

這讓伊斯卡隻能無奈地順了順頭發,接著試圖安撫拉拉似地說道:

「妳其實也用不著這麼生氣,堤歐和玲他們部不是小孩了。」

「就是因為不是小孩,所以我才擔心啊!」

拉拉高舉拳頭大叫之後,才察覺自己說了失禮的話,趕緊用手捂住嘴巴。

看來無論是堤歐或拉拉,在對該如何坦承自己感情的這件事上,還真是半斤八兩。

「拉拉,我跟妳說,他們兩人去的地方是艾爾-哈達爾的暴風穀。」

「暴風穀……」

「沒錯。玲應該是想循著三叉羽幽靈留下的手環,拆穿對方的真麵目吧。」

「為什麼玲要自己一個人去做那種事?既然她是將來的王妃,動員軍隊還是什麼的去處理不就成了嗎?」

「妳跟我抱怨這些也沒用呀……」

伊斯卡之所以讓玲知道尋找三叉羽幽靈的線索,原因也跟拉拉說的一樣,是希望她能以王室的權限動員組織的力量,畢竟玲會一個人采取行動,也是伊斯卡始料未及的結果。

玲這次的行動存在著讓人難以理解的部分,不過伊斯卡也不清楚實際原因……

就在這個時候,一顆紙團砸在伊斯卡的腦袋上,讓伊斯卡傻眼。

「等一下!這麼說,一切都是你大嘴巴害的囉?要是你沒有提到什麼火炎水晶的話,不管是玲還是堤歐,都不會跑去那個叫艾爾-哈達爾的地方嘛!」

「這種說法應該算是遷怒了吧?況且……拉拉,我剛才也說過,他們肯定不會有事的,因為他們隻是去調查火炎水晶的來源,三叉羽幽靈並不一定在那兒。相反的,那家夥還留在天都附近的可能性高上許多,因此他們離開天都反倒比待在這裏安全多了,不是嗎?」

當然,這一切都必須以堤歐他們沒有闖入暴風穀為前提。伊斯卡曾有一次機會親眼目睹那座山穀,那裏正如其名,是座始終刮著強烈暴風的山穀,據說有不計其數的巨鳥與騎手在進入那座山穀後丟掉性命,光是遠觀就令人不寒而栗。

就算是堤歐他們也不可能會想闖進去,即使伊斯卡察覺自己心中有股莫名的不安,不過他還是這麼認為……

拉拉或許也在反複思索伊斯卡的話,她抱著胳臂、一臉若有所思的表情。一會兒之後,拉拉準備轉身離去。

「妳要去哪裏?」

「艾爾-哈達爾,我也要去找玲。仔細想想,問題其實很簡單嘛,兩人勝過一人,三人勝過兩人,既然隻是單純去找線索,那人手當然是越多越好。」

見拉拉麵不收色,伊斯卡不由得發出歎息,接著他一時想不出該如何接口,隻好用右手摸了摸腦袋。

伊斯卡並不想讓拉拉跟去,他確實認為那裏不會行什麼危險,但是這樣的思緒之外,伊斯卡察覺自己內心某處正敲響警鍾。

這就是直覺嗎?對於總是以邏輯去思考事物的自己來說,直覺並不是一種讓人想去相信的東西,那麼,這種感覺究竟是……?

「對了,拉拉。我記得前幾天妳應該說過,在我和佩加索的傷勢治好以前,妳都要負責照顧我們吧?」

「這是兩回事。」

拉拉臉上毫無歉意地說道,現在拉拉的心,大概早就已經追著堤歐飛到艾爾-哈達爾去了。在這個時候,伊斯卡才注意到自己那顆不願讓拉拉離開的心。

伊斯卡認為自己一定是因為受傷的關係,導致心靈也變弱了,因此才會讓平常能夠輕易壓抑的感情開始抬頭。這是嫉妒,這是自己對能讓拉拉如此著迷的堤歐所產生的強烈嫉妒,同時也是到目前為止,自己絕對不會顯露出的、真正的自我。

原來如此。

一旦明白原因,就沒什麼難解決的。

我隻需要像往常一樣露出微笑、壓抑感情就夠了,隻需要守在兩名重要的兒時玩伴身邊,繼續扮演身為優等生的自己。可是……

「那我就先走囉,伊斯卡。」

看見拉拉準備轉身離開,伊斯卡極為自然地伸手拉住拉拉的手臂。

因為除此之外,伊斯卡想不到其它讓拉拉改變心意的方法。

「拉拉,妳能不能不要去?」

拉拉回過頭,伊斯卡繼續說道:

「不要走。不是為了別人,而是為了我。」

「咦……」

拉拉露出驚訝的表情,伊斯卡才總算意識到自己這番行動所代表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