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繆維爾在大氣中拍動飛羽,讓自己龐大的身軀在空中加速。
當姿勢受亂流幹擾時,繆維爾則靠著膝部的擺動來得到穩定。
聳立於兩側的斷崖絕壁,在轉眼間就被拋在後方。
「到目前為止都很順利。」
堤歐邊說邊朝自己身後瞥了一眼。剛才還飛在自己前方的兩隻巨鳥,現在已經落到繆維爾後頭,其中一隻是斑鳶,另一隻是白頰雀鷹,兩者都是由國定競鳥騎手駕馭的中型猛禽。
他們即使被超過也沒有顯露出絲毫焦慮,巨鳥銳利的鳥喙仍筆直地對準行進方向,對手那仿佛在告訴別人自己隨時都能重新超前的態度,讓堤歐感到有些生氣。
「哼!我們就保持現在的速度轉過下一個彎道,這樣不但可以讓他們大吃一驚,也能讓我們在預賽穩坐中遊的位置。」
繆維爾不知是否聽懂了堤歐所說的話,隻見牠「啾嚕~~」地回應了一聲。牠和堤歐一樣充滿幹勁,在左翼上有十字紋樣的翅膀,開始以驚人的速度拍動。
「嘿嘿,就是要這樣!」
現在的問題是,如何在不減速的情況下轉過下一個彎道,這是一場得仰賴運氣的賭注。
眼前是被稱為『龍頭』的一百八十度彎道,在垂直聳立於兩側的岩壁之間,是一道寬度約可容三隻巨鳥通過的溪穀。這裏棘手的地方在於越是深入,彎道也會越陡。
按常理來說,這裏應該是個非得減速才能通過的路段,但是這麼做又會讓人陷入另一個瓶頸,因為在這個彎道後麵等著堤歐的是『擂缽穀』。
『擂缽穀』正如其名,是一座擂缽狀的圓形山穀,必須要靠垂直上升才能通過。相較於翅膀麵積較小、較不易利用上升氣流的姬笠鶫,這裏對擁有寬廣羽翼的猛禽來說定比較有利的路段,也就是說,如果想要甩掉後方的兩隻巨鳥,唯一的選擇就是以現在的速度衝入山穀。
風向是順風,震耳欲聾的激烈氣流加快了速度,堤歐在衝入左轉彎道的同時,也讓繆維麗均身體全力傾抖。
他們幾乎和地麵呈垂直狀態,視野的左右分別是穀底與天空。
為了能維持高速彎過『龍頭』,堤歐打算將彎道分成兩部分來決定路線。首先是入口處的緩彎道,在這裏要維持速度,以接近直線的路線轉彎,讓自己暫時先處於外道。
這樣的路線雖然會比一般緊貼內道的路線距離還要長,但是也能確保相當的過彎速度,讓自己以更接近直線的方式飛過後續彎道。不過,這些都必須在彎道之間能進行銳角的方向轉換才得以成立。
隻見繆維爾毫不減速地通過了第一部分的彎道,一直到緊鄰外側斷崖前都讓繆維爾加速的堤歐,在這時扯動韁繩。
有勝算。在『龍頭』內吹起的風,正好會在這一帶形成逆風,隻要利用風勢,就算要實行銳角飛行也沒問題……
「轉過去!」
但事實和堤歐說出的話正好相反,繆維爾的身體無法轉向,牠的身軀在空中畫出巨大的弧線,一路朝絕壁衝去。
他們的速度明顯過快,原本想要仰賴的逆風,也幾乎沒能發揮任何作用。
「慘了……」
正當堤歐全身僵硬的時候……
「啾嚕嚕嚕嚕嚕!」
繆維爾頭上的冠羽朝天豎起,牠緊接著將雙腳向前方伸出,利用原本應該會撞上的岩壁,以難以置信的腿力奮力躍回半空中。
一陣強烈的衝擊侵襲堤歐,雖然這讓堤歐整個人差點被甩離騎座,不過似乎已經免去了撞上絕壁的下場。
「你、你真是太亂來了……不過我也因此被你救了一命。繆維爾,你的腿還好吧?」
「啾、啾!」
一定麻痹了吧。隻見繆維爾一邊飛行,一邊不停地甩動雙腿,牠還是一樣健壯。堤歐在鬆了一口氣之後,隨即重新握緊韁繩。
因為這次的停頓,使先前超越的那兩隻猛禽趁隙從堤歐的視線中掠過、飛向彎道的出口,現在堤歐並沒有能追上他們的手段,既然這樣,就隻能等到垂直上升後的垂直下降路段再重新超前了。
「好,衝吧!繆維爾。現在還不到放棄的時候呢。」
「啾!」
繆維爾在脫離『龍頭』的同時,身體也被來自下方的氣流朝上空撐起,於是繆維爾利用這股上升氣流,在這個被擂缽狀絕壁環繞的空間中螺旋上升。
這個時候,兩隻超前的巨鳥已經飛到遙遠的上空,繆維爾則是拚命地拍動翅膀,讓自己緊追在後。
一旦飛越斷崖頂部,眼前的景色便豁然開朗,先前的上升氣流像是錯覺般地不見蹤影,四下籠罩著一片寂靜。
眼前是萬裏無雲的藍天,一座竄入天際的巨大圓柱聳立在堤歐的麵前。
萊比奴的首都被譽為世界上最接近天空的城市,這座『天之高地』——別名天都,此時正出現在堤歐眼前。
它就是八個月前,自己和玲搏命前往的目的地。
然而,堤歐現在無暇沉浸在懷念的氣氛之中,他們隻是任憑這個在自然巧手下誕生的壯闊建築越過視線,一心隻顧著不斷振翅、加速。
「看你的了!繆維爾。垂直俯衝!」
垂直俯衝是野生的大隼在狩獵時垂直下降的高難度技巧,是完全不抵抗重力、全力下降的飛行動作,一旦完成加速,就沒有任何人能夠追上。
「啾!」
繆維爾將鳥喙對準穀底,眼前的是深不見底的山穀。繆維爾看見了那些正逐漸降低高度的巨鳥們,並且緊盯著牠們的尾羽,接著開始加速,但是……
「慢著!堤歐,你在做什麼!」
突然出現的鮮紅色巨鳥,從正後方朝他們撞去。
這下就連繆維爾也失去平衡,在空中翻轉兩圈之後,又撞上一個莫名的玩意兒。所謂的:「莫名的遠葸兒」,是一隻有著純白羽翼的猛禽——白隼。
出現的人是拉拉與伊斯卡。兩人和堤歐從小一起長大,和他一樣是國定競鳥騎手見習生,他們分別騎著愛鳥佩加索與帕烏,將繆維爾的身體夾在半空。
「妳、妳這臭丫頭在搞什麼鬼啊!」
「這才是我要說的。堤歐,你為什麼要用那麼危險的飛法呢?你在龍頭的表現我都看見囉,而且你剛才正打算要做垂直俯衝,對吧?。」
「那又怎樣?。垂直俯衝有什麼不可以?」
「你已經忘了嗎?你前一陣子就是在比賽中用了垂直俯衝,才會撞到其它兩名國定競鳥騎手,雖然沒鬧出什麼大問題,但不久前你才被人禁止使用垂直俯衝,不是嗎?」
「我是被禁止在正規比賽中用,如果是預賽的話就沒關——」
「沒關係才怪!」
拉拉拿下護目鏡,一頭紅發在空中飄散,然後她將手中的護目鏡朝堤歐丟去。
其它飛出擂缽穀的巨鳥,紛紛以險些發生碰撞的距離,穿過放棄競速的堤歐等人身邊,堤歐見狀雖然很焦急,但也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被人超前。
「啊~~被一堆人超過去了啦……」
堤歐投出求救般的視線,卻隻看見伊斯卡無奈的微笑。
*
「都怪拉拉那丫頭,竟然跑來礙事……」
堤歐蹲在鳥舍前,滿臉不悅地抱怨著。結果預賽的成績墊底,連帶明天的正式比賽也得從最末端的起跑點開始,這下想拿到前幾名的成績恐怕很難了,若想要把國定競鳥騎手頭銜後的『見習生』去掉,更不知還得等到什麼時候。
「那邊那個人,別一直發牢騷,我們都是被你牽連,做出在預賽進行中、於賽道間滯空的危險行為,才會和你一起受罰的耶。」
拉拉用地板刷指著堤歐說道。拉拉那雙和她的稚嫩臉龐不甚相稱的好強雙眼,此刻也瞪著堤歐的臉。
「那是你們妨礙我垂直俯衝所受到的天譴,是你們自己不對。」
「你那是什麼話!」
堤歐連忙閃開朝自己飛來的水桶。
堤歐雖然氣憤,卻也不是不能了解拉拉為何生氣,因為在預賽中做出危險行為的處罰,是要他們在接下來的一個星期,打掃所有國定競鳥騎手用的鳥舍。
這個工作光靠他們三人是不可能做完的,況且今天是正式比賽的前一天,光罷曼將飼料分配給四十七隻巨鳥,至少就得花上一個小時,真是讓人欲哭無淚。
「我幹不下去了……」
堤歐將原本拿在手上的樹枝插在地上,雙手煩躁地抓了抓腦袋,拉拉看見堤歐這種態度更是暴跳如雷,為了讓拉拉消氣,伊斯卡來到堤歐身旁。
「堤歐,你在畫什麼呢?」
伊斯卡的嘴角掛苦一如往常的微笑,並用手指將前額的長瀏海往後撥,低頭看著堤歐的腳邊。
「這是明天要飛的路線。」
正如伊斯卡所說,堤歐在地麵上所畫的圖樣,是明天在天都舉辦的國定競鳥路線之粗略俯瞰圖。堤歐接著在蜿蜒的兩條線中,又畫了一條變化更加複雜的弧線。
「這是我所追求的理想路線。」
聽堤歐這麼一說,伊斯卡「嗯……」地應了一聲,接著就彎下腰,端詳堤歐畫的路線。
「怎樣啦?你『嗯……』是什麼意思啊?」
「我認為這的確是理想路線。看了這個之後,我總算明白你所追求的飛行是多麼高層次的境界。」
「喔!真不愧是伊斯卡,果然還是要天才才能了解天才。」
堤歐得意地哼了一聲,並看了拉拉一眼,但是野丫頭拉拉並不把堤歐放在眼裏,而是用恐怖的眼神瞪著地麵上的飛行路線。
「不過呢,堤歐。我認為這個路線的層次太高,肯定無法實現。」
「妳憑什麼這麼說?難道妳想說我的理論有錯嗎?」堤歐瞪著拉拉說道。
隻見伊斯卡隨手拿起一旁的樹枝,開始在泥上上畫出另一條路線。
「這是其它國定競鳥騎手們所選擇的路線,雖然會因為巨鳥的種類而有些許差異,不過一般來說應該都是這樣。」
伊斯卡所畫的路線,和堤歐先前所畫的路線相比,呈現出明顯和緩許多的弧線,而且每個轉角之間的連接十分洗練,甚至會讓人感受到幾許藝術氣息,這跟堤歐那每個彎道之間以銳角方式相連、並且試圖以接近直線方式過彎的路線相比,可說是天壤之別。
「也就是說,堤歐,你是想盡量用直線來爭取時間,維持一貫的速度衝入彎道,並在不減速的情況下繼續加速吧?」
「沒錯。在直線超越對手、在彎道也要超越對手,這就是我的競鳥哲學。隻要再加上垂直俯衝的垂直下降技巧,就沒有人能飛在本大爺前麵啦。」
拉拉聽堤歐說得那麼堡葸,立刻接著說「你是白癡啊?」,潑了堤歐一桶冷水。
「妳竟然把天才當白癡!」
「誰是天才?堤歐,你自己想想看,要是那種飛法有可能辦到,肯定所有人都會那樣飛吧?在彎道盡可能選擇和緩的弧線來重拾入彎時減慢的速度可是競鳥的鐵則,要是以不減速的直線過彎,肯定無法順利加速的,下是嗎?」
「那是凡人的情況,我是天才。」
「這不是轉不過彎還差點撞上山壁的人有資格說的話吧!一般來說,那都有可能演變成重大事故,你應該要好好感謝強壯的繆維爾才是。」
拉拉毫下留情的指責,讓堤歐無話可說。
「唔!拉拉,妳給我記住,明天的比賽我一定會讓妳後悔說了剛才那些話。」
「咦?你還想那樣飛啊!」
拉拉說完,立刻用地板刷刷掉堤歐所畫的飛行圖。
「啊!妳竟敢把我的作戰給……」
堤歐正要發火時,從他身後傳來的中性嗓音製止了他。
「這件事你就放心吧,因為明天的國定競鳥要中止了。」
*
不知是在什麼時候,已經有兩名男子站在堤歐身後,兩個人都是他們認識的麵孔。其中一人是天帝艾巴隆,他是在這四年來,一直緊守國定競鳥年度冠軍寶座的天才競鳥騎手,他端是的容貌與氣質出眾的舉止看起來就像一名騎士,沒有任何皺折的騎鳥服穿在他身上,就宛如貴族的禮服一般瀟灑,難怪他會擁有許多女性支持者,令人嫉妒的是,他在人氣方麵,也是年度冠軍級的男人。
另一人則是暴君奧塔維歐,他是連續三年年度排行第二的競鳥騎手,雖然以競鳥騎手來說,他的身材屬於比較高大的,但是他無論是在樣貌或語調,都給人幾分中性的感覺,『粗獷』與『美』的分界線,在他身上保持著絕妙的平衡。
他那身以三原色構成的鮮豔騎鳥服,搭配著用鳥羽毛做成的耳環,就算在堤歐眼中也顯得十分時髦,不過不知他是否有另外化妝,總覺得格外紅潤的嘴唇讓人感覺有些惡心。
但是無論如何,這兩個人都是在萊比奴善於駕馭巨鳥競速的騎鳥士中,分占一、二名的高手,對堤歐來說,也是他最為尊敬的對象。
「艾巴隆先生跟奧塔維歐……」
堤歐的嘴不由自主地說道,結果卻在下一秒被奧塔維歐的大手連同下顎一把抓住。身材矮小的堤歐一旦被這個彷佛是肌肉集合體的男人抓住,甚至連籠中鳥都不如。
「好痛、好痛、好痛!放手啦!」
「小子,為什麼你會在艾巴隆的名字後麵加上『先生』,在我的名字後麵就沒加?你該不會是瞧不起我吧?」
「誰、誰教你……那麼喜歡欺負人……」
堤歐會這麼說,是因為奧塔維歐就是提議要堤歐他們打掃鳥舍的罪魁禍首。雖然他僅是一介競鳥騎手,但是因為和舒爾王的交情不錯,所以就算是堤歐也無法和他作對,對堤歐而言,他是個一點都不會給人情麵的家夥。
「誰欺負你了?要怪就怪你自己老是喜歡危險的飛法。要是你不願意打掃鳥舍,那麼改成剝奪你的臨時參賽權也成,你自己選一個喜歡的吧。」
奧塔維歐把臉緊貼著堤歐,丟出這些恐怖的威脅後,才將堤歐放開。
「要是下巴脫臼怎麼辦?你這個凶暴的騎鳥士!」——堤歐才剛發出這樣的叫罵,又再次被對方粗壯的手臂抓住。
「請問……」
伊斯卡平靜地對著艾巴隆問道,隻兒艾巴隆用將氣質與優雅具象化的反應轉過頭,說了聲:「你想問什麼?伊斯卡。」
「是有關你剛才說的事。你剛剛說明天的競鳥要中止吧,為什麼呢?。」
堤歐也很關心這件事,他從奧塔維歐手中得到解放,一邊搓揉自己疼痛的下顎,一邊豎起耳朵等待艾巴隆的說明。
「你們知道三叉羽幽靈事件嗎?」
伊斯卡跟拉拉二皆點了點頭。
「那個叫……三叉羽幽靈的是什麼?」
見堤歐不解地歪著腦袋,拉拉立刻「你連這件事都不知道嗎?」地出言嘲諷。
「這是在最近一個月以來,貴族們連續被綁架的事件。到昨天為止的被害者已經增加到五人,而且他們全都是向萊比奴王家宣誓效忠的名門貴族。」
所以說,犯人很可能是依附裏歐魯克斯前聖教皇的貴族們。
裏歐魯克斯聖教皇是謀害前萊比奴王、長年態意擺布國政的人。他把年幼的舒爾王當成傀儡,企圖從大國卡嚴傑爾巴手中奪回裏比特教的聖地『索爾』,他為了建立出兵的踏板計劃先對鄰國亞克發動侵略,是個企圖殺死身為亞克國第二公主的玲之卑鄙小人。
聽說在地方貴族當中,現在仍有效忠於前聖教皇的貴族存在,現在傳聞裏歐魯克斯之所以行蹤不明,是得到那些貴族們協助藏匿,這個說法具有相當的可信度。
也就是說,權力雖然回到王家手中,但是國家仍尚未脫離混亂的局勢。
「等等,為什麼要叫做三叉羽幽靈?」
「因為犯人會在犯案現場留下奇妙的三叉鳥羽。對方總是挑深夜犯案,趁暗對貴族的宅邸下手,奇妙的是負責警備的天都警察,竟然沒有任何人看見犯人的身影。聽說昨天被綁架的弗拉德公爵身邊甚至還有六十名警衛,你說犯人是不是很像幽靈。」
拉拉說完露出一臉「怎麼樣?」的表情。
不過就算拉拉這麼說,堤歐也不打算跟她一般見識。
「嗯……沒差,那種事不重要啦。我想知道的是那個叫三叉羽幽靈的家夥,和明天的競鳥怎麼會扯上關係?」
回答堤歐疑問的人是艾巴隆。
「其實昨天我和奧塔維歐接受國王的命令,在弗拉德公爵的宅邸附近戒備。也就是說,國王是希望三叉羽幽靈一出現,我們就能將他抓住。」
如果犯人是靠著巨鳥逃跑,那麼想要甩開天帝及暴君逃走幾乎定不可能的。
「可是,對方還是逃走了吧。」伊斯卡說道。
「對方豈止是逃走,還徹底修理了我們一頓,結果不隻是公爵被抓,我和奧塔維歐的愛鳥也受了傷,而且還牽連了一名少女。舒爾陛下認為事情的嚴重性已經無法忽視,所以決走在這起事件解決之前中止國定競鳥。」
「所以說,這就是你們兩位今天沒有參加預賽的原因囉?」
看見伊斯卡徑自表現出掌握狀況的模樣,堤歐忍不住插嘴說道:
「等、等一下,你剛才說葛扯夏跟艾斯帕達都受傷了?也就足說,對方也有騎巨鳥囉?對方一共行幾隻巨鳥?」
「一隻。」
「一隻?。你是說對方隻靠一隻巨鳥,就同時解決了天帝和暴君兩個人嗎?」
「是啊,說來慚愧,不過事實就是如此。」
艾巴隆平靜地說道。就他的說法,艾斯帕達有五片飛羽被扯斷,葛拉夏則是胸部受到創傷,雖然都不算是重傷,但兩隻巨鳥都有一段時間不能飛了,
這是個令人難以置信的消息。堤歐在過去的競鳥中,別說超過這兩個人,就連要緊跟在他們後頭部辦不到,雖然說是在深夜飛行,但是竟然有人能勝過他們……
「那麼,那個叫三叉羽幽靈的家夥是什麼樣的人?」
「老實說,我們也沒有看清楚,畢竟事情發生在深夜,我們所看到的,最多也隻是剎那間的巨鳥身影而已,不過……」
艾巴隆瞇起了眼睛,俯視若比自己矮小的堤歐。
「那家夥所施妓的飛行技術,看起來簡直就像垂直俯衝。」
「什麼……!?」
堤歐驚訝得說不出話來,緊接著奧塔維歐一把揪住他的衣襟。
「該不會就是你吧?」
「我、我怎麼可能會——」
「堤歐怎麼可能做那種事!」
堤歐話說到一半,拉拉就揚起眉毛插嘴。
「堤歐有什麼理由要綁架貴族?況且堤歐他根本不可能會攻擊你們兩個,不是嗎!」
伊斯卡也站到激動的拉拉前方說道:
「你們也不是真的在懷疑堤歐吧?」
「這就得看這個矮冬瓜的態度再說了。」
堤歐並沒有把奧塔維歐的話聽進耳裏,無論是三叉羽幽靈,還是自己遭到懷疑的事實,他都不在乎,讓他在意的問題隻有一個。
「隻要沒抓到那個三叉羽幽靈,國定競鳥就無法舉行嗎?」
「嗯。」艾巴隆麵色嚴肅地應答。
「總之事情就是這樣,你們就先安分一陣子吧。對啦,別說一個星期,就讓你們一直負責打掃鳥舍吧,直到幽靈被抓到為止。」
聽見奧塔維歐落井下石般的提議,讓堤歐不禁感到暈眩。
「真是的,怎麼會這樣……」
2
這裏是天都王宮內的東宮殿。
玲隔著莊嚴的石造建築窗戶眺望著天空,天都的天空是一望無際的湛藍,不知是否因為更加接近天空的關係,這裏天空的藍色,總讓玲覺得比自己生長的亞克國天空更深沉。
到處都是深穀及岩石的萊比奴;境內充滿濕地的水之國亞克。
不過,玲之所以會懷念起故鄉,並非是因為自然環境的差異。
玲看了一眼堆棧在典雅書桌上的厚重書山,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玲在這八個月以來,已經閱讀了許多記載萊比奴曆史的書籍,然而將已讀與未讀的兩座書山相比,其高度仍然是一比三,看來距離登頂還需要不少時間。
「看這麼多書,又有什麼用?」
玲不自覺地喃喃自語後,不禁對於自己最近就算不特別去意識,也可以自然說出裏比特語的變化感到有些高興。
雖然裏比特語教師說自己還不成氣候,但是和必須先用亞克語思考之後再翻譯成裏比特語的以前相比,這或許已經算是很大的進步了,也可說是從雛鳥成長到離巢的階段吧。
「莉朵妮公主,您剛才說了什麼嗎?」
一名氣質端莊的中年婦人,從桌子對麵對玲投射出銳利的視線。這名負責教攝曆史的女教師總是以這種態度在監視自己,甚至讓玲感到喘不過氣。
「剛才、我隻是出聲念了內容。這個、很有趣。」
女教師露出狐疑的表情,隨即詢問玲現在閱讀到哪個部分,玲在無可奈何下說明之後,女教師那像線一般的細眉便一跳一跳地抽搐起來。
每當她這麼做,就代表這名女教師正在克製自己歇斯底裏的反應,想必不久後,她那會繞上好一大圈的尖銳嘲諷,就會像在空中畫出拋物線的箭矢般朝自己射來吧。
玲咬著嘴唇,做好忍受刺痛的準備。
「公主。」
「怎樣?」
「不可以說『怎樣』,要說『是的』。」
「是的……」
「據我所知,公主您所出身的亞克國一旦有國王駕崩,就會選擇一處濕地進行水葬,並用千年的時間祭祖其靈魂。」
「是的。老師,妳好清楚。去世的國王會在千年間成為那片濕地的守護神,所以在不久之後,亞克會變得到處都是守護神。」
女教師在玲說到這裏時故意幹咳了幾聲,玲思考了對方這麼做的理由,才驚覺不妙地閉上嘴巴。
這裏和亞克不同,萊比奴的裏比特教屬於一神教,在坐擁大聖堂的王宮內,被認為有複數神明存在的多神教教義是被嚴格禁止的。
「公主。換成我會這麼說,亞克擁有在國王去世時,會花千年替國王哀悼的優良習俗。您覺得如何?」
「沒錯。」
「不是『沒錯』,要說『您說的對』。」
「……您、說的對。」
玲完全看不出對方到底想說什麼,隻好偷偷往上瞄著女教師。
「關於公主您先前說有趣的部分,其章節所敘述的是納普爾之亂,內容正好在說納普爾之地過去的單比特神殿騎鳥團,用卑鄙的手段殺害第五代萊比奴王的悲慘史實,那一點都不有趣。公主,您其實並沒有在看吧?」
原來這次是來這招。女教師帶剌的語句刺穿了玲的胸口,原本在雲上消失的箭矢,這回豈止是從頭上落下,感覺就像是如回旋鏢般畫出弧線,並深深地插入自己背後。
既然知道我沒在看,一開始就明說嘛。
「呃……老師,正確答案,我、其實沒看。知道這件事,我認為很厲害。超能力發師。」
「您不需要做那種奇怪的讚美。為什麼公主您總是不能專心念書呢?您要是以騷在這副模樣成為舒爾陛下的王妃,結果也會給您自己帶來困擾的。」
女教師的指責如同針紮般,讓玲的胸口一陣刺痛並感到如坐針氈,在玲的眼中,眼前的書山看起來就像是拷問用的刑具。
玲判斷現在隻能選擇撤退,所以決定使出絕招。
「我不能專心,是有理由的。我、從剛剛就一直想去補妝,為了專心念書,我可以去嗎?」
「哎呀……」
真是太丟人了。連玲都看得出女教師正努力克製這句接下來的話。
於是玲趁著女教師說出更多諷刺的話之前就站起來,並快步離開房間。
*
日複一日,除了上課還是上課。曆史、語言、地理、宗教學、民族學,再加上王家特有的習俗與禮節,玲可說是從早到晚部在上課。
雖然說這些全部是為了成為王把所做的修行,但這樣的日子已經持續了八個月之久。玲心想,我是來當舒爾王的新娘,可不是留學生。
自從那唯一一次遭作廢的婚禮儀式之後,舒爾就從來沒有向自己提過結婚一事,玲也不知對方到底在盤算什麼。
——等莉朵妮公主想和我結婚時再說就行了,在那之前就先把婚禮延期吧。
自己確實同意了舒爾這個建議,但是仔細一想,這簡直就是要女方主動要求男方結婚,不管再怎麼說,自己都不可能這麼做。
況且自己也不過是以亞克國第二公主的身分,為了亞克與萊比奴的國民著想,才迫於無奈同意這樁政略婚姻的。
沒錯——就隻是這樣……
玲現在置身於幾乎從本宮殿獨立出來的東宮殿,她穿過長廊,沿著向下的螺旋階梯朝樓下走去。在心情不愉快時,最好的方式就是在庭院中散步。當玲抱著這樣的想法走到階梯的一半時,從階梯平台的窗外傳來了細微的談話聲。
玲好奇地將頭探向窗外。她發現有兩名少女正背靠著宮殿外牆站在窗戶下方,她們穿著紫色連身洋裝,搭配純白的圍裙與頭飾。這兩名玲認得的王家侍女們手中拿著報紙,正開心地聊著八卦。
那種用木板印刷的非定期情報刊物,對與俗事隔絕的玲來說,是令她很感興趣的寶物。玲不自覺地睜大眼睛,位於報導一角『十字鶫幹擾預賽進行』的標題躍入她的眼中平
這讓玲的心激烈跳動。十字鶫,那是繆維爾在天都的昵稱,看樣子堤歐和繆維爾似乎在競鳥中製造了麻煩。
玲待在宮殿的八個門中,隻跟堤歐與繆維爾見過一次麵,但是玲原本想藉由和舒爾的婚約,而勉強自己將這個懷念的記憶趕到記憶角落,結果卻在此時想起對方,讓她坐立難安。
於是玲將礙事的禮服裙襬拉高到大腿位置,並扯了兩條頭飾上的緞帶、將裙子固走在大腿上,這種隻是為了不讓多餘的布料敞開的綁法雖然不太好看,不過倒也可以當作臨時的短褲使用。
隻見玲脫下鞋子,毫不猶豫地縱身躍出窗外,窗戶距離地麵的高度約有她身高的三倍,但是這種高度對玲來說是輕而易舉。
對擁有亞丸王家血統的女性而言,宮廷武術是必修技能之一,以便當亞克公主出嫁的國家對亞克顯露出敵意時,可以暗殺相當於上謀的對象、藉此封阻對方的行動,亞克王家宮廷武術就是這種秘策中的秘策。
侍女們看見有人影自頭上落下,都看得目口呆,然而玲隻是一邊將裙子恢複原狀,一邊向她們說道:
「那份報紙,讓我看一下。」
「莉、莉朵妮公主!……」
隻見兩各侍女大吃一驚,連忙將手中的報紙藏到身後,不過現在才這麼做已經太遲了:
「那個、讓我看。」
「不可以,這隻不過是普通的報紙,不值得讓公主您玷汙尊眼。」
身為長輩的侍女戰戰兢兢地說道。她叫做莫蕾娜,玲記得她是個比自己年長四歲的精明侍女,她似乎誤以為玲要指責他們工作偷懶,於是就像是要袒護那名叫做莉慈、將一頭黑發綁在腦後的後輩侍女,讓她站在自己身後半步,這種作風讓玲頗有好感。
但是想要和國王的未婚妻抗衡,她還需要更多人生經驗才行。
「不讓我看、我很可能生氣。和將來的王妃作對,肯定沒有好下場。」
玲稍微惡作劇了一下,以顯示出自己的地位與權力,不過由於兩名侍女仍是猶豫不決,讓玲決定展開追擊。
「有事隱瞞、不好。那是重罪,在亞克是死刑。」
一聽到這句話,莫蕾娜立刻全身僵硬,而從她手中奪過報紙將其交給玲的人,是個子雖高,但卻讓人感覺相當懦弱的後輩莉慈。
「公、公主!請您不要判我們死刑!」
隻見莉慈淚眼汪汪且麵有懼色地懇求若。
「嗯,妳們親切。那是好事。」
玲露出微笑,接苦將視線落在報紙上。報上除了說明繆維爾在預賽飛行中試圖嚐試垂直俯衝的危險飛行,結果導致騎師被罰打掃鳥舍外,其中還記載著『十字鶫是貴族綁架犯?』的文字。
堤歐和繆維爾是貴族綁架犯!?
玲忍不住懷疑自己的眼睛,就在這時候,莫蕾娜連忙從玲手中將報紙奪走。
「這……這個隻是大家常說的八卦小報!」
莫蕾娜帶著一臉快哭出來的表情,連忙向玲解釋。
堤歐。
他是冒著生命危險帶自己來到天都的恩人。
對生於王家的命運感到痛苦的自己來說,他同時也是讓自己找到生命價值的少年,他讓在權力與矯飾中成長的自己,得以一窺腳下的壯闊世界。
玲回想起堤歐眼神凶惡、個頭矮小的外貌,而這也讓玲過去一直封閉在內心深處的思念,像是潰堤般地瞬間爆發、難以壓抑。
玲住此時才深刻地了解到,雖然堤歐和自己不過是在短短一個星期當中共度一段旅程的關係,但是堤歐對自己而言,卻已經成為了無可取代的存在。
這樣的堤歐怎麼可能是綁架犯……
玲的手隔著胸口禮服的布料,緊緊握著那連接兩人的羈絆。
玲手中那個堤歐送給她的鳥笛,至今仍掛在她的脖子上。
「謝謝妳們,死刑中止。還有這個,是給妳們的謝禮。」
玲將做為頭飾的緞帶交給兩名茫然的侍女,接著便快步邁向宮殿的後院。
3
少女緩緩地睜開眼睛。
在透過窗簾的柔和陽光照射下,一對碧藍的雙眼映照出美麗的光澤。
看著這一切的護士露出微笑,接著在躺在病床上的少女身旁彎下腰。
「太好了,妳終於醒了。」
從外表來看,這名女孩大約十歲左心,中等身材,有著白皙到近乎病態的肌膚,還有與其形成對比、長度及地的黑發。
隻見那各少女的視線急忙地左右移動,接著她突然想要起身,卻隻是讓自己那稚氣未脫的臉上多了幾分扭曲。少女雙手抱著纏行繃帶的頭部,就這樣愣在床上。
「現在妳還不能急若動,因為妳的頭受傷了。雖然傷勢不算很嚴重,但我想妳還是再躺一小陣子會比較好。」
不知這名少女是如何詮釋護士小姐的話,隻見她難掩心中的動搖。直到她察覺自己隻穿著一件睡袍,才慌忙拉著被單蓋到嘴巴,她似乎無法理解自己為何會穿著這件衣服。
「妳不用擔心,原本的衣服有人幫妳送洗了。妳前天晚上在在路上的時候,有隻巨鳥掉下來撞到妳,當時妳差點就被壓成肉餅了呢。妳還記得嗎?」
「…………」
少女不發一語,但是她還是思考了一下,然後一臉不解地搖了搖頭。
「這也難怪,一隻巨鳥突然從天上掉下來,任誰都會搞不清狀況吧。」
少女始終保持沉默,她就像是把寂靜常衣服穿在身上一樣,極為自然地閉著嘴。麵對這樣的寂靜,護士湧現出一個想法。
「呃、如果猜錯的話,我先跟妳道歉。妳……該不會無法出聲吧?」
少女注視著天花板一陣子,然後將頭藏在床單後微微點頭。
「一直都是這樣嗎?」
少女想了一會兒,雖然她的態度有點含糊,但還是做出了肯定的反應。
「這樣啊……」
真可憐——護士好不容易將這句話在說出扣之前咽了回去,因為那不過是身體健康者的傲慢表現,盡管身體擁有障礙的人生活會有點不便,但絕不是可憐的存在。
「總而言之,我晚點再告訴妳事情的詳細經過。我先去叫醫生來,這段時間妳就躺在床上休息吧,布莉莎小姐。」
少女露出了摸不著頭緒的眼神,仿佛是在問護士為什麼會知道她的名字。
「妳叫布莉莎對吧?妳的名字有寫在妳的首飾上喔。」
少女伸手拿起戴在自己脖子上的首飾,接著仔細端詳首飾上的銀色名牌,在這麼做的同時,少女皺起了眉頭。
「妳怎麼——」
不等護士把話說完,少女便抱著頭、將臉埋入自己的膝內。她的神情既痛苦又難過,簡直就像是完全無法回想起首飾上的名字。
「妳、妳的記憶該不會……」
護士說完後,立刻奔向走廊呼叫醫生。
4
天都宮殿是山東宮殿及西宮殿所組成的本宮殿、還行比櫛而建的裏比特教大聖堂、取代被解散的聖法廳聖堂騎鳥兵團而新設的天都近衛兵團所使用的宿舍、國定競鳥騎手宿舍與鳥舍、過上讓國王側室居住的南北兩塔、天都宮廷醫院——以及其它合計共達二十一座的建築物所組成。
堤歐此刻就置身於那些建築物之一的國定競鳥騎手專用鳥舍當中。他穿著清掃用的連身褲及長靴,頭上還綁了毛中,一邊將水桶的水潑在地上,一邊使用刷子用力地刷著地。
汙垢已經滲入長年使用的石造地板,形成斑駁的圖樣,因此無論堤歐怎麼刷,所刷之處都看不見地板原來的顏色,就連現在地麵究竟幹不幹淨都不知道。
一想到自己從早上做到現在的工作有可能隻是白忙一場,就讓堤歐感到很空虛,從打掃鳥個的第二天起,堤歐就強烈了解到自己並不適合這種工作。
「可惡,為什麼我得做這種事……」
堤歐將手中的地板刷甩到地上,岔開雙腿站在原地。「這種蠢麥誰還幹得下去啊?」堤歐的反應仿佛如此說道,更何況原本應該要和自己一起打掃的伊斯卡跟拉拉都沒現身,現在的堤歐根本提不起絲毫幹勁。
「可惡!這全是三叉羽幽靈害的!」
堤歐抱怨的不是指打掃鳥舍,而是指三叉羽幽靈導致今天預計要舉行的國定競鳥遭到中止,一想到這個事實,便讓堤歐心裏燃起一把無名火。
更不用說自己還因此背上綁架貴族的嫌疑了,真是會給人找麻煩。堤歐總覺得自己在打掃鳥舍的時候,夢想似乎正逐漸離自己遠去,而這種焦躁更令他感到煎熬。
——磨練技巧成為正式的國定競鳥騎手。
這是他從懂事以來就懷抱的夢想。堤歐一直都追求著比任何人都快的巨鳥飛行速度,並心無旁騖地朝這個目標努力,這個夢想是正確的選擇,堤歐對此深信不疑。
但是……八個月前,與玲的邂逅讓自己產生了變化。不,也許該說是和玲分開之後才開始的。
玲為了和舒爾王舉行自己並不期盼的婚禮,隻身來到萊比奴,這個隻比自己大一歲的少女為了國家與人民,決定舍棄自己的未來並接受命運
現在的自己已經能明白這個選擇有多麼困難。自己在和玲度過的那段旅程中,體會到了為他人而活的意義,因為在那段抵達天都為止的旅程裏,自己也是為了玲而在空中飛翔。
最後,自己達到了目的。堤歐實現承諾,將玲送到了王宮。
而自己所得到的,是短暫的充足感,以及無限的空虛。
「玲……」
堤歐透過隔著鐵欄杆的窗戶仰望宮殿,口中說出了那個懷念的名字。
來自異國的少女現在已經不在自己身邊了,在宮殿裏的莉朵妮並非堤歐所認識的玲,而是一個居住在自己遙不可及的世界中的異國公主。
當堤歐明白這個事實的時候,內心深處出現了一道巨大的裂痕,水分從裂痕中流失,讓堤歐的心逐漸幹涸,現在堤歐心中所剩下的,唯有僅存的一滴水滴。
——成為正式的國定競鳥騎手,贏得年度冠軍的寶座。
在自己專心一意想抓住這個夢想時,國定競鳥卻宣告中止,讓堤歐不禁覺得自己的內心頓時失去依靠。
「啾嚕!」
就在這個時候,在鳥舍內休息的繆維爾,用自己的嘴叼起了地上的刷子。
「你是想幫我的忙嗎?真不好意思……」
繆維爾真不傀是和自己從小一起長大的搭檔,堤歐想到繆維爾察覺自己沮喪不已,並想鼓勵自己的舉動,心中產生一股暖意,沒想到……
「啾嚕嚕~~」
繆維爾將地板刷交給堤歐之後,用自己的鳥喙指了指其中一塊地板,牠看堤歐露出不解的表情,於是發出「啾嚕嚕嚕」的聲音,並再指了幾下。
仔細一看,那裏的髒汙特別顯眼。
「……你該不會是在叫我打掃那裏吧?」
「啾!」
正是!繆維爾就像這麼響應一般,揚起了頭上的白色冠羽。
「這、這家夥……我還以為你想要安慰我呢!」
堤歐發火了,他使勁將地板刷甩到地上。「這是你睡覺的地方,所以自己去掃!」堤歐話剛說完,繆維爾又再次叼起地板刷的木柄。
這次繆維爾改瞪著堤歐。繆維爾的眼神原本就是天下少有的凶惡,那絲毫不像姬笠鶫會有的眼神讓堤歐按捺不住情緒,一把將木製的地板刷折成兩段。
「唔……」
當堤歐驚覺不妙的時候已經太遲了,隻見繆維爾舉起自己的左翼,接著用有著十字圖樣的翅膀揮向堤歐的腦袋。
砰!
從頭頂落下的翅膀壓力,讓堤歐不由自主地趴在地上。
——快點把鳥舍掃完,我們一起去飛吧。
繆維爾似乎正這麼說道。
「啾嚕嚕嚕嚕嚕嚕嚕嚕!」
「走開啦!你這隻笨鳥!我又不是你的仆人!」
於是雙方開始激動地互相叫罵,而某個熟悉的嗓音,正巧在這個時候響起。
*
「還是老樣子,你們兩個。」
是怪腔怪調的裏比特語。這個令人懷念的聲音,讓堤歐停止了動作。
不知何時,鳥舍的柵欄中已經站著一名高挑纖細的少女,她擁有翠綠色的雙眼與淡紅色的嘴唇,正對著自己露出柔和的笑容。
堤歐絕對不會認錯的,她的名字從堤歐的口中脫口而出。
「玲……」
玲從神殿騎鳥團手中逃脫時自行弄斷的黑色長發,似乎已稍微長回了一點。
玲身上所穿的衣服,和他們在畢納溪穀初次相遇時一樣,是一身黑色皮革製的飛行外衣跟長褲,這身令人懷念的打扮讓堤歐心中湧出一股懷念感,內心也澎湃不已。
堤歐真不敢相信,玲現在就站在自己眼前。
這八個月來,兩人雖然同樣住在王宮之內,但是卻僅在去年的國定競鳥之前見過一次麵。堤歐有多得像山一樣高的話想對她說,心裏也有無數話語蜂擁而上,然而喉嚨卻像是被東西哽住一般,什麼都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