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2章 [Gliding fast] 穿越溪穀(2 / 3)

堤歐的聲音被強風吹散,並沒有傳到那兩人耳中。

眼前的三隻巨鳥,開始隨著強風逐漸朝下風出遠離。

“伊斯卡……拉拉……”

聽見玲在背後這麼說的堤歐,拉緊了繆維爾的韁繩。

4

堤歐騎著繆維爾持續飛行知道將近日落,最後抵達一處像是啄岩鳥巢的洞穴。

聽到堤歐說今天要在此處過夜的玲,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帳篷,在哪裏?”

“沒有。”

“睡袋呢?”

“你沒看見我手上什麼都沒有嗎!”

“那,吃飯怎麼辦?”

“我會去采。不過,得先讓繆維爾吃飽。”

堤歐帶著繆維爾走向附近的森林,讓它吃樹果飽餐一頓。接著,堤歐開始幫繆維爾整理羽毛,並且檢查繆維爾的身體是否有異狀,同時還幫繆維爾按摩。知道繆維爾發出滿足的“啾、啾”聲後,堤歐他們才開始用餐。

此時太陽早已下山,在用針葉樹樹葉做成的火把照明下,堤歐準備的晚餐是從森林裏采來的洛茉果實、尤棲種子,和山伽涅的根。玲邊吃著這些食物,邊抱怨著“好苦”、“好硬”、“好難吃”。

那你別吃不就得了。堤歐一麵這麼說,一麵伸手打算從玲手中把食物拿走,但卻立刻遭到玲以足技瞬殺。

真是個難搞的家夥。

今天早上……

堤歐他們遭到一群神秘的騎鳥士的襲擊。

那名自稱勞爾的鐵假麵男子,他的身份令堤歐十分在意。

從他在溪穀中飛行的技巧來看,應該可以斷定他也是萊比奴之民。

如果他是盜匪,起行為舉止卻又沒有盜匪那般粗暴的感覺。硬要說的話,他給人的感覺反倒比較接近軍人。可是,無論是國軍騎鳥兵團或聖法廳騎鳥兵團,應該都沒有部隊穿著那種鎧甲才對。

結果無論是那些人的身份,還是玲的身份,自己還是什麼都不知道。

是卡嚴傑爾巴派出的刺客嗎?

“不可能吧……”

雖然自己如此否定,但這個想法卻又一直在腦海裏打轉。

這並非不可能的事,萊比奴與卡嚴傑爾巴向來不睦。在千年多之前,成為萊比奴之民的裏比特人,在曆史上正是被卡嚴傑爾巴之民趕出原有的土地,才來到現在這個大溪穀地帶建國的。也因此從多年以前,兩國便毫不厭煩地持續著漫長的敵對關係。

亞克是與卡嚴傑爾巴締結友好關係的國家。

可是,亞克這次提議和萊比奴王家聯姻,也試圖與萊比奴之間締結友好。可以想見卡嚴傑爾巴肯定不樂於見這樁婚事成功。

卡嚴傑爾巴是位於東南方。與萊比奴國境相連的龐大草原國家。

萊比奴則是有自然要塞保護的溪穀國家。

而被譽為“水之國”的大濕地國家亞克,則被包圍在包含那兩個國家在內的五個國家當中。由於兩個互相敵視的大國與一個小國彼此之間的關係,讓這片大陸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緊張狀態。如果此時有人企圖切斷這條緊繃的絲線,那麼……

堤歐將目光轉向在洞穴內躺在幹草床鋪上的玲。

幹脆直接向玲問個清楚吧!

但就算問她,她肯定還是會選擇徹底的無視吧。而且自己現在也沒有心情和玲輕鬆交談。

拉拉和伊斯卡後來怎麼樣了?這件事一直讓堤歐放心不下。

這兩人身為騎鳥士的本領無可挑剔,伊斯卡是天才騎鳥士,拉拉也很會賣弄小聰明,應該不會那麼簡單就被抓到才對。話說如此,他們畢竟隻是業餘的競鳥騎手,這一點是不會改變的。

想到勞爾手中那柄染血的劍,又讓堤歐增添了幾分不安。

玲對於那兩人的事一句話也沒說。對於挺身幫助玲的伊斯卡和拉拉,她似乎一點都不在意。玲的那種態度也加深了堤歐的不耐煩。

接受把這家夥送往天都的委托,終究是個錯誤的決定。全部都是那個見錢眼開的臭老爹不對。等我回去之後,我一定要把他那撮傲慢的胡須剃掉。

“堤歐,你平常都是那樣嗎?”

玲似乎還沒有睡著,她的聲音在洞穴內回響著。

“什麼意思?”

“你平常和繆維爾那樣嗎?”

此刻堤歐正靠在繆維爾身上,因為這樣比較暖和。

看來玲指的是這件事。

“我最近比較少這麼做了。但這家夥還是小鳥的時候,我經常在鳥小屋內和它這樣靠在一起呢。”

“堤歐和繆維爾,感情真好。看你們兩個的樣子,好像父子一樣。”

“大概是類似這樣的關係吧!因為這家夥也是我的親人。”

繆維爾像是附和堤歐說的話,“啾”地叫了一聲。

“那,好讓人羨慕……”

“對了,你自己的親人呢?”

玲並沒有回答,堤歐自己也不打算麵前觸及顧客的隱私。不過,被玲忽視的堤歐仍舊感到不快,這也是人之常情。

“又開始拿出家傳絕學了嗎?”

堤歐諷刺地說道,當然這隻是氣話。

經過一段時間的沉默,玲小聲地回答之前的問題:

“我也有親人,可是因為某些理由,已經無法再見麵了。”

不知十分隻是錯覺,玲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哽咽。

堤歐無從得知玲是不是卡嚴傑爾巴的刺客,但是,他明白這家夥應該也背負著自己所不知道的沉重人生。

自己想成為國定競鳥騎手的夢想,與玲所背負的東西低昂比,究竟何者比較沉重呢?堤歐不禁這麼想。

“你想不想過來這裏睡?”

兩人之間出現了沉默。堤歐和驚訝起身的玲視線重疊,他發現這陣沉默與之前的無視不同,因為玲的視線中充滿懷疑……

“傻、傻瓜!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指到繆維爾的旁邊睡啦!”

“那,還不是一樣。堤歐,色狼。”

“色……我才不是色狼!我隻是要你睡在繆維爾的另一邊而已!而且你到底是從哪裏學到那句話的?”

“我知道很多俚語。色鬼、下流,還有……嗯……變態。”

玲站起身,隨手抱起地上的一堆幹草,像是要和堤歐保持距離。

“好啦!隨你便!我隻是不希望你著涼而已。話先說在前麵,我對像你這樣的暴力女巨人,可是一點興趣也沒有。我喜歡的是更乖巧、溫柔、楚楚可憐的女性……”

“沒問題?”

“我就說不會對你怎樣……”

堤歐一回頭,發現玲已經走到繆維爾的身邊,並戰戰兢兢地注視著繆維爾。仔細一想,前天玲才被繆維爾修理過而已。

看來她是在擔心繆維爾會不會討厭自己。

“放心啦,隻要別碰到韁繩就行了。對吧?繆維爾。”

“啾。”

繆維爾叫了一聲,並抬起左邊的翅膀,似乎是要玲過去的意思。

玲小心翼翼地鑽進繆維爾的翅膀下。

“嗯,好溫暖。”

“對吧!”

除此之外,兩沒有再說些什麼。

明天還得飛很遠的路,今天因為勞爾那些人的關係,讓他們繞了遠路,明天必須把落後的速度趕回來才行。

*

堤歐在半夢半醒之間,聽到在繆維爾另一邊的玲出聲對自己說道:

“堤歐,伊斯卡和拉拉,擔心?”

“啊?”

“明天,飛到附近的城鎮,就放我下去。然後,堤歐可以回畢納。”

聽到玲這麼說。堤歐心中對玲的芥蒂又少了幾分。

“快遞帕哈羅,使命必達。少廢話,快睡吧!”

5

伊斯卡一整天都在接受質問。他昨天早上被騎著暗夜鷹的神秘騎鳥士們抓住,之後便被帶往了畢納鎮上的天都警察洞穴。

他並沒有遭到那些人以殘酷的暴力對到。取而代之的,是天都警察讓他坐在堅硬的椅子上,不厭其煩地盤問有關玲的事。

那名少女打算走哪條路前往天都?她是否有同夥?

但不管他們怎麼問,不知道的事,伊斯卡自然沒辦法回答。

“你的父親是個優秀的司祭,聽說你也是令他感到相當驕傲的兒子。到天都的修道大學就讀似乎是你的誌願,既然這樣,你就不該讓這件事在你重要的經曆上留下汙點。這些你應該也都知道吧!”

最後來盤問伊斯卡的中年男子,用親切的語調威脅伊斯卡。伊斯卡瞥見那名男子的胸口掛著僅有聖法廳司教以上頭銜的人才能夠佩戴的念珠。

在找玲的人並非警察,而是其上層組織的聖法廳國家安全議會,甚至有可能是聖法廳本身。這麼看來,抓住伊斯卡的那些暗夜鷹騎鳥士,可能也是聖法廳底下的人。但即使如此,伊斯卡仍覺得那些人身上的殺氣非比尋常。

伊斯卡想起那名鐵假麵騎鳥士所握的劍。當那柄劍掉落穀底時,他看見那把劍的劍柄上,刻有不同於聖法廳聖堂騎鳥兵團的紋章。

那是一隻十字形的鳥在兩翼上各握有一柄劍的紋章。

那個紋章令伊斯卡十分在意。

伊斯卡離開了警察洞穴,就在他剛踏上洞穴前的壁道時,便看見一隻紅色的舞妓燕雀降落在自己附近,以嬌小的身軀駕馭巨鳥的可愛騎鳥士,吸引了那些製服警察的目光。

“你怎麼這麼慢?伊斯卡。”

“因為我被徹底盤問了好幾次呢。”

“我也是剛剛才被放出來的,堤歐的老爹好像還在接受盤問的樣子。”

拉拉示意要伊斯卡坐到自己後麵,伊斯卡也默默地接受拉拉的好意,她應該是想說些不希望被警察們聽到的話吧?不出伊斯卡所料,當帕烏一飛到溪穀上空,拉拉便開口說道:

“伊斯卡,你怎麼看這件事?”

“你是指玲的事嗎?盤問你的人是怎麼跟你說的?”

“他們說玲是企圖刺殺舒爾王的恐怖分子。還說她打算混入舒爾王與莉朵妮公主的婚禮當中,伺機殺害國王。”

“聽他們這麼說,你自己又是怎麼想的呢?”

“蠢斃了!玲怎麼可能會去做那種事嘛!恐怖分子有什麼理由要在市集上跳舞呢?況且是不是有人想刺殺愚王,跟我也沒關係。”

如果是拉拉,應該會這麼說吧?如此預料的伊斯卡,在聽到拉拉說出和自己預期一致的內容時,不禁苦笑了一下。

不過話說回來,每個認識玲的人,肯定都會和拉拉有相同的反應吧?在戀愛舞會上,仿佛在天空翱翔般跳著舞的少女,要與恐怖分子聯想在一起,實在是太困難了。

可是,玲真的不是恐怖分子嗎?

如果不是的話,那有回事什麼理由讓聖法廳的大人物們為了區區一名少女,要如此大費周章呢?

那名叫做玲的少女,肯定是位足以對國政造成重大影響的人物。而有這種能耐的人,伊斯卡心底多少有個定數。

當然那不過是單純的臆測,目前伊斯卡並沒有將那些臆測轉為確信的意思。這種和聖法廳及神秘騎鳥士集團有所牽扯的重大事件,伊斯卡希望敬而遠之。

“堤歐不知道有沒有事……希望那家夥沒有碰到什麼倒黴的事。”

拉拉在騎坐上的背影,讓人覺得十分柔弱,平常她那野丫頭的模樣早已消失地無影無蹤,現在的她變得十分多愁善感。要是她平常就那樣的話,或許就連天都的年輕貴族們都會為之傾倒吧!

“你會擔心嗎?”

“因為那個傻瓜總是莽莽撞撞的,動不動又愛逞強。”

聽拉拉這麼說,伊斯卡把手輕輕地放在她的肩上。

“不會有事的,堤歐的命就是比別人硬,他到目前為止落鳥過那麼多次,現在不都還活得好好的嗎?”

“……你說的對,他一定能平安回來的。”

拉拉老實接受安慰的態度,反而放伊斯卡心中有種不祥的預感。

6

“堤歐,那是什麼?”

“大烏帽鳥。”

“那個呢?”

“黃森紋鳥。”

“那麼……那個呢?”

“岩雀的巢。”

“喔~~那……在這裏麵的,是岩雀的雛鳥嗎?”

“對……咦?喂!別靠近雛鳥!”

“哇!?”

隻見岩雀的親鳥飛出鳥巢,以驚人的速度朝玲猛撲。

堤歐立刻拉住玲的手,連忙帶著玲逃到繆維爾身邊。要是再晚一步,他們就會被親鳥狠狠地修理一頓了。

“嘰!嘰!”

聽見岩雀親鳥發出的威嚇聲,繆維爾也不甘示弱地展開翅膀還以顏色。

“啾嚕嚕嚕!啾嚕嚕嚕!”

“嘰!嘰!”

“啾嚕嚕嚕!啾嚕嚕嚕!”

“你、你是傻瓜嗎?靠近雛鳥的話,親鳥當然不會默不作聲的嘛!”

“傻瓜、不對。因為從巢裏掉出來。那、很可憐。”

“它們才不是掉出來的,它們隻是躲起來而已。岩雀的雛鳥成長到一定程度,就會被養在巢外。你怎麼連這種事都不知道呀?女巨人!”

“那,你應該早點說。有錯的是矮子堤歐!”

離開城鎮的第二天,堤歐他們抵達了法拉溪穀。

落後的進度多少趕了回來。在溪穀間飛行的路上並沒有遇上追兵,一切都進行得相當順利。隻是,現在降落在森林中,原本是打算讓飛累的繆維爾好好休息一下,但是現在這樣一搞,反倒一點意義也沒有了。

“啾嚕嚕嚕!啾嚕嚕嚕!”

“嘰!嘰!”

“啾、啾!啾嚕嚕嚕!啾嚕嚕嚕!”

繆維爾的威嚇聲變得更加激烈,它甚至移動到岩雀親鳥旁邊,不斷拍打著有十字紋的翅膀。堤歐連忙拉住韁繩打算製止繆維爾,但是他帶著飛行帽的腦袋反倒內繆維爾用鳥喙狠狠地敲了一頓。

眼前的親鳥見狀,便開始以像是拖著翅膀般的動作,一邊振翅一邊往遠方逃竄。

繆維爾看見岩雀逃跑,立刻跟在後頭追了一陣,知道看見親鳥飛走,繆維爾才得意地誇耀自己的勝利。

“啾~~~嚕嚕嚕~~~!”

“繆維爾,那隻是擬傷而已啦……”

“什麼是擬傷?”

“就是親鳥假裝受傷的樣子,把捕食者從鳥巢邊引開的手段。”

“喔~~那、真有意思。”

玲眨了眨眼睛,用食指抵著下巴,似乎很佩服岩雀的智慧。

隻是不知此事的繆維爾,仍不斷地鳴叫。

“算了,或許讓它這樣發泄一下壓力也不錯……”

最大的問題還是玲。

每次休息時,玲的雙眼都興奮地閃閃發光,並且對堤歐展開那是什麼、這是什麼的詢問攻勢。而且以相當的速度在溪穀中飛行,堤歐也得耗費不少精神力。自己的體力究竟能否撐到天都,坦白說堤歐並沒什麼自信。

雖然玲在市集中也是這個樣子,但就算是個外國人,這也實在有些奇怪。她該不會是真正的傻瓜吧?堤歐不安地這麼想著。

“堤歐。停在那邊樹枝上,很漂亮的小鳥,叫什麼?”

“隻是虹雀而已。比起那個,你也稍微休息一下吧。”

“我在休息。”

“你那絕對不算休息!”

“堤歐,那隻虹雀,可以用這個叫來嗎?”

“你有在聽我說話嗎?”

玲把堤歐的話完全當成耳邊風,伸手拿起鳥笛。這個繪有紅色與藍色小鳥的鳥笛,玲似乎相當中意,她總是把這個鳥笛掛在脖子上。

玲開始轉動鳥笛的把手。

咕……喀咕、咕啾……

詭異到極點的聲音,讓虹雀們嚇得呆立在原地。

“你真遜,那些鳥都開始對我們有警戒了。”

“堤歐,安靜點。”

玲揚起了形狀姣好的眉毛瞪了堤歐一眼,接著將手上的鳥笛把手轉呀轉。

咕咕……咕啾、咻、啾嗶……

“哇哈哈哈!那是什麼?拉肚子的聲音嗎?”

玲的眼神整個變了。她開始意氣用事地猛轉把手,森林中回蕩起鳥笛詭異的聲音。玲秀長的黑發,此時也被風吹得亂七八糟。

現在就連繆維爾也驚嚇得僵硬在原地,上百虹雀開始慌張地飛上天空。就像連鎖反應一樣,在溪穀各處的其他鳥類,也跟著振翅逃上天空。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從來不知道鳥笛可以變成嚇鳥的道具呢!”

堤歐一陣狂笑之後,發現玲一臉嚴肅地緊握著鳥笛。堤歐甚至還能見到玲眼眶中打轉的淚水。

堤歐覺得自己就像是把小孩弄哭一樣,內心產生一股強烈的罪惡感。他連忙止住笑,開始思考能讓問題圓滿解決的方法。

“借我試試看吧。你看,左手要這樣用力握住木頭的部分,轉的時候讓螺釘稍微摩擦就可以了。”

堤歐從玲手中接過鳥笛,為玲示範如何使用鳥笛發出虹雀的叫聲。

嘰哩、嘰哩、嘰哩、啾啾啾啾。

“那、真不可思議……為什麼?”

“隻要抓到訣竅,任何人都辦得到。剩下的就隻需要不斷練習就行了。”

鳥笛發出的歌聲吸引了虹雀,讓虹雀們又重新飛了回來。

虹雀們停在堤歐頭上的樹枝上,開始和鳥笛一起唱起了歌。

嘰哩、嘰哩、啾啾啾啾

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嘰哩、嘰哩、啾啾啾啾。

虹雀們展開七彩的翅膀與鳥笛一起唱歌。它們時而從樹枝移到另一支樹枝上;時而飛到地麵;時而發出愉快的鳥鳴囀聲,就像在天空飛翔一般地跳舞著。

“好棒!堤歐,你好厲害……”

玲把手放在臉頰上仰望著天空,像個孩子般地感動著。她那新綠色的眼睛充滿光輝,而帶著笑容的紅唇間,露出了潔白的牙齒。

堤歐甚至覺得如果讓她繼續聆聽小鳥的歌聲,她就會像在戀愛舞會的時候一樣,和小鳥們一同起舞。

“你這家夥,真是個孩子啊。”

小鳥們的音樂持續在森林中回蕩著。

堤歐此時發覺自己全身的疲勞,似乎也得到了慰藉。

7

萊比奴國的首都“席耶羅·艾多拉”。

別名“天都”。

擁有十五萬居民的這座都市,全城上下都充滿歡樂的氣息。

其原因是降落在天宮廣場的一艘飛行艇。那艘在機腹左右印有鳳凰鳥紋章的飛行艇,此刻已收起了船帆。

到處都是險峻溪穀的萊比奴並未擁有飛行艇,因此,罕見的飛行艇吸引了不少圍觀的群眾,但隨著時間經過,眾人的期待也開始轉向他們原本來此的目的。

應該就快從飛行艇中出來了吧?眾人都等著看一名少女——莉朵妮·馮·克裏尼斯塔。她是鄰國亞克的第二公主,也是即將成為萊比奴王妃的少女。

為了一個月後的婚禮,莉朵妮公主預定在今日拜訪萊比奴,並居住在宮殿內。

國王與公主的婚事,同時也是國與國之間的結盟。群眾們滿心期盼著和平的未來,也為了能親眼目睹新時代揭幕的瞬間,各個都引頸期盼少女的登場。此時他們尚不知道期待終會轉變成失望,並且在不久之後,失望也會轉變為憤怒。

和平的鍾聲回蕩在眾人耳邊,所有的民眾都希望自己能成為這個曆史事件的目擊者。

*

“莉朵妮公主並沒有在那艘船上嗎……”

像是要擠掉臉上的皺紋般,裏歐魯克斯聖教皇睜大了眼睛,用著難以置信的口吻說道。

亞克國王家的飛行艇,距離降落已經超過了一個小時。

然而此刻尚未有人見到莉朵妮公主的身影,民眾之間也逐漸騷動起來。

“您有什麼打算?舒爾陛下。”

此刻他們正身處於一棟能夠一眼望盡天宮廣場的公立設施當中。

裏歐魯克斯走進身為國王的青年,等待國王回應。

麵對身為國家最高指導者的國王,聖教皇的態度當中沒有絲毫敬意。雖然聖教皇的用詞恭敬,但他那隱約透露出不屑的眼神,仿佛就像是在看著一隻帶著王冠的雞。

“也不能怎麼樣吧!現在到底是什麼狀況?公主怎麼會不在呢?”

舒爾王的回應,也絲毫沒有國家最高指導者應有的威儀。王冠被他歪斜地戴在頭上,穿在身上的衣物也淩亂不堪。無論任何人,都不會認為這是迎接一國公主之人該有的儀態。

這人竟然如此愚昧。裏歐魯克斯在心底歎著氣,但正因為國王是這種人,自己才能如此輕鬆地讓他任自己擺布。

“臣下受到了這封信。”

裏歐魯克斯交給國王的東西,是亞克王的親筆書信,亞克王單方麵地表示這樁婚姻將當作沒說過。

“對方隻用這樣一張紙就像取消婚姻嗎?他把我當笨蛋嗎?亞克王到底在想些什麼?”

舒爾王不悅地說道,並以顫抖的雙手將信撕碎。

“亞克自古就是僅靠著謀略求生的國家,他們肯定有其他的盤算吧。”

“他們會有什麼盤算?”

“這個臣下就不得而知了。但是國家遭到如此羞辱,據臣下所知,還是萊比奴建國以來從未有過的事。這件事必須絕不能默不作聲。”

“那我該這麼做才好?”

“現在立刻派出使者前往亞克,確認事情的真偽,接下來再根據對方的回答來下決定。”

“怎麼說?”

“看他們是要再一次把公主送來,或者……”

“與我們兵戎相向……是嗎?”

“一起都遵循舒爾陛下的旨意。”

這句話讓舒爾王的嘴角浮現出冷笑,不明其意的裏歐魯克斯皺起了眉頭。

“你還真會說呢!我的旨意根本動不了一兵一卒。萊比奴的軍隊隻聽聖教皇的命令,這是眾所皆知的事。”

“陛下萬萬不可受那種流言蜚語的蠱惑。陛下可是萊比奴之王,身為一國之長的人若是被輕易愚弄,士兵與百姓也不會默不作聲的。現下亞克的命運,早已是風中殘燭了。”

“哼!也罷,那種麻煩事,就交給聖教皇你全權處理吧,比起那個……”

“陛下有何吩咐?”

“公主也就罷了,鳳凰鳥呢?既然都把飛行艇開來了,總不會連隻鳳凰鳥都沒帶吧?”

“不,聽說上麵並沒有鳳凰鳥。”

“什麼……”

看見舒爾王悶悶不樂的表情,讓聖教皇頓時啞口無言。

事情都演變到這種地步了,國王竟然還在關心一隻微不足道的鳥,這樣的思考邏輯實在令聖教皇難以置信。

“那就沒辦法了……對了,聖教皇……”

當舒爾王再次開口的時候,之前他臉上的鬱悶仿佛根本不存在似的消失得無影無蹤。情緒的劇烈變化在這個人身上是常有的事。當舒爾王麵對越大的問題時,這種變化就越激烈,舒爾王停止思考、逃避現實的傾向相當明顯,這個人簡直就是愚者的象征。

“那位聖教皇特別賞識的聖堂騎鳥兵團副總長,最近哪兒去了?這一陣子似乎完全沒見到他呢。不過,我們不久前還有在大聖堂那裏見過麵就是了。”

“他現在正因為公事不在城內,國王找他有什麼要事嗎?”

“沒什麼,隻是想起那人說他也想看看鳳凰鳥而已。我想如果是那個人的話,就算要潛入亞克抓一隻鳳凰鳥來,應該也不是難事吧?”

“就算不那麼做,總有一天所有的鳳凰鳥也都會是陛下的東西。”

“喔……原來如此。”

舒爾王的態度似乎對聖教皇的暗示沒什麼特別的感想,此時聖教皇也起身正準備離去。舒爾王以漫不經心的口吻對離去的裏歐魯克斯聖教皇說道:

“啊、對了。說不定國內也會有鳳凰鳥棲息呢!凡是總有萬一,我打算命手下的人去找找看,你意下如何?”

“一起遵照陛下的旨意。”

走到門外走廊的裏歐魯克斯,伸手拍了拍衣服。愚王愚蠢的言行,讓人有種自己被玷汙的錯覺。

憑那種國王想要支配大陸根本就是異想天開。別說是這塊大陸,那家夥連治理好萊比奴這個國家都辦不到。

“正是因為這樣,天主才會賜予我力量。”

裏歐魯克斯小聲地如此說道。

8

在亞克的飛行艇抵達天都的兩天前——。

在玲的眼中,斷崖仿佛急速往自己身後飛逝。他們以螺旋下降的方式閃避過眼前突然出現的巨木,接著又以高速穿越奇岩隧道。

堤歐還巧妙地利用溪穀間的上升氣流,讓繆維爾交互使用滑翔與振翅的方式,借此來減少體力消耗。

好厲害……

玲對堤歐駕馭繆維爾飛翔的技術如此感歎著。聽堤歐說這一帶已經不是他所熟悉的山穀,因此飛行路線應該隻能靠直覺與經驗來隨機應變才對。

但是堤歐仍毫不猶豫地衝入看不見後續路段的彎道。那種膽量及瞬間判斷力,實在令人敬佩。但是,玲覺得這並非是最適當的飛法。

堤歐的飛法經常混合著膽量與無謀,也因此總是讓玲的內心充滿不安。

“堤歐,再慢一點。這樣蛋一定會破掉的。”

“要我全力飛的人是你吧?而且我老爹說那個孵化器能撐得住大多數的衝擊。再說,稍微飛得凶一點的話,還有助於幫蛋翻轉位置呢!”

“這、才不是‘稍微’!”

就在玲從背後拉扯堤歐衣服的同時,來自側麵的亂流嚴重打擾了繆維爾的姿勢。

就在快要撞上山壁的前一刻,繆維爾才有驚無險地保持了平衡。

“看吧!看吧!”

“有什麼好看的!都是你在背後拉我的關係!”

“借口、不好。”

玲用抱著堤歐身體雙手使勁一壓,堤歐發出了哀號聲。

目前他們正朝向席拉索爾溪穀飛行。多虧了堤歐的技術,讓他們已經補回了之前落後的進度。自稱勞爾的騎鳥士及他的那些部下,從針岩穀之後就再也沒有碰到了。

照這樣下去,應該能在預定的期限內抵達天都吧?玲如此想著。

到時候,我就得……

有感於自己背負的沉重宿命,玲不禁微微顫抖。這一切都是為了國家、為了人民、為了家族。但就算她這麼告訴自己,她的顫抖仍舊沒有平息。

如果可以的話,真希望能永遠和堤歐一起旅行下去。她心中的另一個自己是這麼想著。她希望能在遼闊的天空中不斷飛翔,不顧一切,隨心所欲地活著。

但那對玲來說,是絕對無法實現的夢想……

“我們從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是民眾的俘虜。深藍色的翅膀隻是裝飾。”

玲不自覺地說出姐姐常說的話。掛在她胸前的鳥笛隨風晃動的模樣,似乎也帶有莫名的哀傷。

“你剛才說了什麼嗎?”

在騎坐上的堤歐轉過頭問道,這讓玲有些慌張。玲不安地擔心堤歐是否聽見自己不小心脫口而出的母國語。

“我什麼都沒說。比起這個,堤歐,我想在空中使用鳥笛。這樣說不定能在空中和小鳥們做朋友,可以嗎?”

握著韁繩的堤歐困擾地皺起眉頭。因為他覺得繆維爾差不多該休息了,現在他正打算讓繆維爾降落到溪穀的森林內。

“別開玩笑了,要是繆維爾掉下去怎麼辦?”

“堤歐,我覺得你那樣說相當失禮。我、好好聯係過了。所以,我絕對要在抵達天都前試一次。”

“你稍等一下喔。”堤歐說完這句話,接著又在溪穀內飛了一段距離。即使玲對堤歐提出疑問,堤歐也隻是叫玲乖乖等著。在大約經過一小時之後……

“好、行了。你就在這裏盡情地玩鳥笛吧!”

堤歐可能是在確認周圍有沒有猛禽吧。玲的腦海中閃過了這個想法,接著她握住了鳥笛的把手,仿佛決心要展現出練習的成果般,用力地轉起了鳥笛。

啾嚕啾嚕嗶、嗶嘎、喀嘎。

“看,我用得很不錯吧?”

“……還好啦。”

堤歐敷衍的回答讓玲感到不悅。玲一臉“等著瞧”的表情,再次動手旋轉鳥笛。

啾啾、咕啾、喀啾啾、啾啾啾。

堤歐心想,雖然聲音不是很穩定,但也已經掌握到不是訣竅了。

“如何?”

“還很難說呢。”

“什麼嘛,那種態度。”

正當玲打算在堤歐背後頂上一下時,溪穀中傳來了鳥的叫聲。

啾啾、咕啾、喀啾啾、啾啾……

啾啾啾、咕啾、喀啾啾、啾啾啾。

“看!聽見了嗎?我用的鳥笛,小鳥回應了。你聽、你聽。”

玲繼續興奮地轉響鳥笛。

啾囉啾囉、啾嘎、啾囉囉囉。

聽見鳥笛的聲音,山穀中也響起了鳥鳴聲,並且還以比先前更加嘹亮的聲音加以回應。

啾囉嘎囉、啾嘎咕、啾囉啾囉囉。

啾囉啾囉、啾嘎、啾囉囉囉。

啾囉嘎囉、啾嘎咕、啾囉啾囉囉。

聲音的主人們從洞窟的橫穴中露出身影。那些鳥有著紫色的羽毛,眼部周邊有以黃色構成的眼睛,再加上銀色的羽冠,還有以濃密羽毛構成的長長尾羽。那是一群色彩鮮豔的巨鳥。以巨鳥來說,它們的尺寸相當嬌小,體格大約相當於人類的小孩。

“那些鳥,叫什麼?”

“木靈鳥,人們大多稱它們為天使鳥。它們是在這一帶集體築巢的。”

“喔~~~”玲稍微感歎了一下,接著又繼續轉響鳥笛。配合鳥笛的聲音,天使鳥也愉快地回應。接著,其中一兩隻鳥,開始朝他們飛了過來。

它們說不定是打算嚇走靠近他們巢穴的外人。玲不安地想著。

“天使鳥生氣了?”

“不是。不過,繆維爾就很難說了。”

繆維爾因為受到驚嚇,讓它振翅的動作淩亂起來,並且開始發出威嚇的鳴叫。

“啾嚕嚕嚕、啾嚕嚕嚕!”

聽見繆維爾的叫聲,天使鳥也齊聲回應。

啾嚕嚕、啾嚕嚕嚕。

啾嚕嚕嚕、啾嚕嚕嚕嚕。

那些天使鳥看來似乎一點也不怕繆維爾。不僅如此,他們在模仿繆維爾叫聲的同時,也一隻又一隻陸續聚集到繆維爾身邊。

玲原以為他們會被天使鳥攻擊,但那些天使鳥的飛行方式,並未露出任何攻擊性。相反的,它們反倒是相當愉快地在繆維爾身邊飛來飛去。

在他們身邊的天使鳥,大概已經多達二十隻左右。當玲注意到每隻天使鳥都帶著充滿好奇心的眼神看他們時,不禁訝異地出聲說道:

“這些鳥,在跟我們打招呼。”

“嗯,你再試著轉響鳥笛看看。”

玲聽從堤歐的建議,再度轉響了鳥笛。那些天使鳥隨即跟著發出響徹山穀的鳴囀,再次演唱起清澈的歌聲。

就在這個時候,一隻天使鳥飛近玲的身邊,並且在玲的頭上來一個側翻。

其他天使鳥見狀,也跟著模仿那隻天使鳥的動作,他們一一飛過玲的頭上,並且開始表演各種飛行特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