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羅教(2 / 2)

我想要說的這些事牽扯太多,最好別讓外人聽到。既然吃孫哥家東西,坐公司裏吃也是一樣。我拉開公司的破卷簾門,範胖子哈孫哥嘻嘻哈哈的寒暄了一陣子。沒多大工夫杯盤羅列,我們四人圍坐桌前。

我本來是想問海叔去山東的所遭所遇,但火燒眉毛先顧眼前,竹筒倒豆子一樣把這些天的事一五一十和他們三個講了。

範胖子聽得血脈賁張,太子妹一雙大眼睛眨了又眨,海叔卻是麵無表情沉吟不語。

“我和無生神教的仇算是做大了。”我伸手在兜裏掏出插著關大哥頭發的草人對海叔說道:“這個草人怎麼處理關大哥才能痊愈?還有那豆子被我暫時安排在王老板的北都住,這事還不知道如何了結。海叔,那無生神教到底是什麼門道?”

“是啊!”範胖子嘴裏吧嗒吧嗒嚼著羊肉,含糊不清的問道:“這幫孫子折騰的這麼邪乎!到底是什麼根底?怎麼個來路?”

海叔拿起草人端詳了片刻,緩緩道:“這雕蟲小技倒也沒什麼,咱爺們舉手之間就讓他邪法化於無形。要說無生神教可還的的確確有些來曆,這一切還得從羅教說起。”

“羅教?”我心說這又從哪冒出個羅教?羅教和這無生神教有啥關係?

“聊齋誌異裏蒲鬆齡記載了一則故事,叫《羅祖》。”海叔拿起酒杯一飲而盡,咂咂嘴道:“我先給你們講講這個故事吧......”

早年間山東即墨縣有個叫羅祖的人,小時候家裏貧窮。有一年,恰好他們姓羅的族中攤著要個人去北部邊疆當兵,族人決定叫他去。

羅祖在北疆的好幾年裏娶了媳婦生了個兒子。隊伍上的守備官待他很好。不久,守備升了官,要去陝西當參將,打算把羅祖也帶了去。他把妻子和孩子托付給一位姓李的朋友照顧著,便跟守備去了陝西。一去就是三年。

有一次,羅祖聽說參將想給北疆去一封信,就申請把送信的任務交給他,也好借這個機會看望久別的妻子和兒子。參將同意了。羅祖到家見妻子很健康,感到很欣慰。可是發現床底下有一雙男人的鞋,心裏有些懷疑,便和妻子到李姓朋友家,感謝他三年來的照顧。姓李的朋友見他回來,趕緊做菜擺酒,熱情地勸他夫婦吃喝。妻子也說三年來姓李的對她照顧多麼多麼好,簡直是個大恩人,羅祖也說了好多感謝的話。

第二天,羅祖對妻子說道:“我得替參將送信去,晚上回不來,不要等我了。”說完,騎馬走了。實際上他並沒有去送信,而在近處找了個地方藏起來,到了夜裏二三更的時候又回來了。一進門,聽見妻子跟姓李的正在床上睡覺,說些無羞恥的話,他氣極了,撞開門進了內室。妻子與姓李的嚇壞了,在地上跪著爬到他麵前,說道:“我們不是人,我們該死!”羅祖把刀抽出來,真想一刀結果了這兩個狗男女,但沉思了一下,又把刀插入刀鞘,對姓李的說道;“我原來把你當人看待,你既然這樣,說明你是個禽獸,殺你反而玷汙了我的刀。這樣吧,我的妻子和兒子你要,我的兵也由你替我當,馬匹和武器都在這裏,我走了!”說罷就走了。羅祖的鄉鄰知道了這件事,一齊告到了官府。官府便把姓李的提去,拷問。姓李的全部招供了。但除了李的供詞,一沒有人證,二沒有物證,沒有充分的根據給他定刑。派人到處找羅祖,一點兒影子一點兒消息也沒有。官府便懷疑是姓李的因奸情殺了羅祖,便對姓李的及羅妻施以更重的刑罰。過了一年,這兩個男女都死在獄中,官府就把羅祖的兒子送回了他的即墨老家。

又過了好久,石匣營村有個打柴的人進山,經常看見一個道人坐在一個山洞裏,可從來沒見他下山化過緣求過吃。消息傳來,大家都覺得很奇怪:他吃什麼活著呢?就一齊給他送去吃的。有人認識這個道人不是別人,就是羅祖。送來的吃食都放滿了山洞,羅祖始終也沒吃一點兒。看他的意思是討厭這麼多人去看他,漸漸地,就很少有人去了。

好幾年後,洞外的亂草長得像樹那麼高了,偶爾有人到洞內看見他仍坐在那裏沒動地方。又過了好久,有人見他在山上走動,待接近他時,卻又沒了。再回洞中找他,還在洞中坐著,衣服上往日的塵土都沒變樣。大家更加奇怪,又過了幾天再去看,隻見他的鼻梁都塌陷了,這才知道他早已坐著死了。鄉鄰為了紀念他,建了一座羅祖廟。每年三月來燒香的絡繹不絕。他的兒子去燒香,人們都喊他小羅祖,香火錢都給了他。至今他的後代還年年去收香火錢呢。

這個故事是沂水劉宗玉對蒲鬆齡講的,很詳細。蒲鬆齡笑了笑說道:“今世諸檀越,不求為聖賢,但望成佛祖。請遍告之:若要立地成佛,須放下刀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