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邊說著,渾身止不住地顫抖了起來。她瞳孔放大,滿臉驚慌失措,仿佛又回到了剛才的夢靨裏。一把匕首劃出一道亮光朝她襲來,她在絕望之中隻能靠著本能去避開,最後有沒有避開都失去了感覺,隻覺得渾身都是痛。不知道什麼打到了她的腿,她跌了一跤,可是,她不敢停留,爬起來繼續往前跑,心中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一定要快點見到小姐,把長孫殿下的陰謀告訴小姐,不能再讓小姐被她欺騙了。
青衣回憶著這夢靨,到最後,她的情緒又再一次崩潰,喊著一聲:“小姐,好可怕啊!”又撲進了嶽行簡的懷裏。
嶽行簡輕輕拍著,安撫著她。青衣對她的忠心,對呂頌遙的忠心,她比誰都清楚。與其說青衣害怕的是那生死一線的恐懼,倒不如說害怕的是人心的險惡。一個人怎麼能一方麵對你情深似海地柔情款款,另一方麵卻如羅刹一般恨不能將你淩遲才好。別說是青衣,就連她一開始聽到都驚訝。但有什麼驚訝的?這才是常理才對,他那虛偽的癡情,那才是該讓人驚訝的。如今,不過是撕開了那溫情的麵紗而已。至於麵紗底下是什麼,誰都知道。
她安撫著青衣,慢慢將又昏睡過去的她扶回了床榻。然後她出門去,把大夫喚來,讓他幫忙處理青衣的傷口。屋裏交代完畢,她又想起得去看父親。呂家想逼死她父親,也得看她同意不同意。
但是,她才出了門,就愣在了原地。
院子裏,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一身淡紫繡金的長衫,玉帶纏腰。金冠為首,緞靴為足,站在院中開著淡紫色小花的喬木樹下。玉桂芝蘭,真是怎麼看怎麼美好。
可惜往往越是看著美好的東西,越是有毒。
嶽行簡微微笑了一笑,伸手示意穿廊的另一邊,道:“長孫殿下若是來看家父病體如何,左拐穿過走廊就是。”她說著,也轉身從廊下往旁邊院子走去。
“阿簡,你不信我?”呂頌遙的聲音幽幽地自身後傳來,仿佛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到底是誰對不起誰!擺出這麼一副傷心欲絕的模樣給誰看!嶽行簡忍耐的修養頓時拋到了九霄雲外,心中頓時狂罵了起來,抄起旁邊撐窗戶的撐子就向他砸了去。
“呂頌遙,你給我滾!”
她多年箭術不是白練,這一手砸去正好砸在了呂頌遙的頭上。隻聽“嘣”的一聲,一個正著,撐子掉落地上的同時,他的額頭也染了紅。
他眼前冒著金星,但他卻什麼都不在意,反而朝她直直地走了來,拽住要離開的她,一雙已經被血糊了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她,重複問道:“你不信我?”
!!嶽行簡真是殺人的心都有了!她怎麼會惹上這種無恥的人?一輩子沒惹夠,還惹兩輩子。而且還越來越無恥!還可不可以更無恥一點啊!
她抬手朝他就是一拳揮去,罵道:“信?哼,對,我信!我信你是天底下最無恥的混蛋!”
呂頌遙一張臉頓時麵如死灰,喃喃道:“阿簡,你不愛我,我無話可說,感情強求不來。可是,為何你連最基本的信任都不願給我?你就隻聽了青衣的話,什麼都不問,就直接判了我死……”
嶽行簡冷笑道:“青衣自小跟著我,忠心不二。她拚了命地回來,就是怕我被人欺負,我為什麼不信她?你問我為什麼不信你?我為什麼要信你?你是做了什麼事讓我信你了?我爹正在床上躺著,我也在娘家為你要娶的新歡讓位。你倒是說說看,我要信你什麼!”
呂頌遙身子一顫。隻覺得有無數話想要開口,卻發現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所有的語言全都是蒼白無力的。他縱使一顆心全是為她著想,可是做出來的事,卻無一不是在傷害。她心中不理解他,他說再多她也不會理解。她從來就沒有信任過他,從來就沒有,那麼,他說什麼都沒用。
“阿簡,你不信我,也可以。可是,為什麼,當青衣告訴你時,你連驚訝都不驚訝?”沒有被背叛的憤怒,沒有被欺騙的驚訝,她什麼反應都沒有,自然而然就接受了青衣的說辭,仿佛那是什麼天經地義的事情一樣。
在她心裏,他的背叛是理所應當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