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此示弱,她心腸再硬也是軟了下來。他相信自己命不久了,要這個皇位來做什麼?就為了保護嶽家?至於如此嗎?
“你為何非要堅持皇位不可?”她淡淡地問著,“小芽兒都說了……”
呂頌遙愣了愣,麵上浮現一抹受傷。他垂了垂眸,輕輕地道:“既然心頭還有一口血,守好這口血不就成了?阿簡,我答應過你,會幫你一起護住嶽家,就一定會做到。要守住嶽家,皇位必須我來坐。”
嶽行簡閉了閉眼,心中頓起無力之感。若上輩子,他也是如此心思,是不是她錯怪了他?可是,如今她又能信他多少?就算他真的是為了嶽家好,她能容忍得了他同別人在一起嗎?上輩子,她就算受傷也會容忍,但是,這輩子,不行了。她清楚地意識到不行。他如今就成了她的眼一樣,容不下一粒沙子,否則,隻會把她的眼睛磨瞎。
“殿下,我說過,我能理解,但我不能接受。”她重複著先前的話,很平淡的語調,沒什麼起伏,“你要的兩全,我也想不出來辦法。你若真想守護嶽家,我信你。但是,我沒辦法留在這裏看你和別的女人成親生子。你若要做的徹底,不若直接將我休掉。等將來哪一天,若我能平心靜氣地接受那個女人和孩子時,我會告訴你知道。”
登上皇儲後,隨即要做的就是冷落她,以示對嶽家的冷落。與其困她在王府,不如放她回家。呂頌遙聽到她的回答,心疼又開心。若有可能,他並不想讓她受委屈,可偏偏這世情,沒有那麼多兩全。他知道一旦有了別人,她不會輕易原諒他。可是,她既然這麼說了,就表示有希望的。隻要有希望,總是要爭取,總比什麼希望都沒有。
他這麼樂觀著,真的盼望著那個將來。卻不知,她心裏的打算,從出了這個王府,就沒有回來的念頭了。他們的姻緣,不得善終,不是八字不合,不是命中注定,而是這世道所注定的,他們的身份本就不容許有善終的可能。
她已經想通了,也早就放棄了。
皇上已經在起意攻打北肅了,呂頌遙隻道那是燕王東山再起的機會,卻不知道,那同時也是嶽家的危機。
嶽行簡終於明白上輩子到底是誰殺了父親。
她沒有再同呂頌遙說什麼。她無法去信任呂頌遙,但他若真願意為嶽家,她也不會拒絕。她知道這是自私,但是,她隻能選擇自私。
呂頌遙的心疾來得快去的也快,當這些事情商議完畢時,他幾乎已經恢複如初了。遲敏回頭來見到,都嘖嘖稱奇,問他到底是什麼時候染的這病,怎麼瞞得如此之好。
呂頌遙隻苦澀地笑了一笑,按著胸口處,輕輕地答了一句:“相思之痛。”不是病。
遲敏“嘁”了一聲,嗤之以鼻。呂頌遙也隻淡淡一笑,不以為意,同他商量著接下來的事。
嶽處機病了。嶽行簡回家的第三天,嶽處機就病倒了。嶽行簡請了李果鎮來,李果鎮診斷後,隻是春夏季節交換的時疫,開了吃幾帖藥,道吃幾天就能逐漸痊愈。嶽行簡心中稍稍安定,這輩子,有她在身邊,一定要護父親周全。
宮中皇上聽說嶽處機病倒了,表現了十足的關心,每天都派禦醫前來診治,送來了大量上好的名貴藥材以及各種補品,並且每天都非常關切著他的身體變化。
這一切,嶽處機自然全都看在眼裏,嶽行簡也全都記在心裏。
“唉——”嶽處機披著薄衫靠在軟榻上,望著麵前女兒端過來的一碗藥,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丫頭,上輩子,爹就是死於這場病麼?”
“不是。”嶽行簡這麼回答者,眼眶卻是紅了。她幫父親舀著藥,道:“爹,你先把藥喝了。”
“爹是錯了。”嶽處機沒有喝她的藥,隻是喟然歎道,“爹隻道皇上性格沉穩,堪堪大任……唉——”
他沒有說盡,以一聲長歎做了總結。嶽行簡在他這一聲長歎中,再也忍不住地眼淚簌簌落了下來,她哽咽道:“爹,事情已然如此,還管什麼對錯?爹好好保重身子,他日再重新把放出去的東西收回來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