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複接過擦臉的毛巾,擦了擦汗,定了定神,緩聲答道:“嶽母大人放心,小婿以後一定多來關心二老,妘兒我也會用心疼愛,不讓她受半點委屈的。”
“那我就放心了,哈哈。”笑不攏口的嶽母捅了捅陳明遇的腰,意思是讓他說兩句。陳明遇大聲咳了聲,說道:“嗯,也罷,既然已經結親了,以後就是一家,你要為了妻室努力向上,知道麼?”
沈複連聲答應。
“這小子有什麼好,偏生爹爹看上了?”一直悶著頭不說話的陳鳳亭也開口了,“我說你啊,以後我會好好看視著你,你要是敢瞞著我妹妹在外鬼混,看我不打斷你的腿。”聲音之大直欲蓋過那鑼鈸聲去,嚇的沈複心裏一顫。
隻得連道不敢不敢,連頭也不敢抬直視這彪悍的大舅子,心裏對這前世又鄙視了一番。
陳鳳亭為人耿直,好武使氣,倒是一條直性漢子,所以沈複也沒生氣,心裏有些哭笑不得,因為他和那幼稚紈絝的二世祖前世是不一樣的啊!不過這話不能說出口就是了。
陳明遇擺了擺手,示意可以站起來了,沈複站起身,於是擺家宴,仍是雞鴨魚肉,海味河鮮,不比沈府差到哪兒。因為是女方家所以也沒讓外人相陪。席間不用說,鳳亭捧著海碗般大的酒杯恨不得狂灌沈複,嶽丈撚須微笑,笑而不言。倒是嶽母很是斥責了鳳亭幾句,但是該喝的還是不能少,等到宴罷撤席,快暈頭轉向的時候才想起來還有書童鐵劍的一件禮物沒送。於是把這話跟嶽丈說了,嶽丈點頭道:“喚那書童進來。”
自有下人去叫,不一會兒滿嘴油光,一臉紅暈的鐵劍踉踉蹌蹌跑到宴會廳,團身就拜,諸如恭喜老大人賀喜老大人,老大人福如東海,壽比南山之類潮水般的好聽話湧向了嶽父嶽母,沈複就差拿個扇子遮住臉,上書“此人我不認識了”,但是好像泰山老大人倒挺是開心,恐怕也是頭一位見到這麼實誠的家人,比之於屍位素餐、麻木不仁的那些大人,鐵劍總算是個沒有心機的孩子,陳明遇忙換人扶起,道:“聽你主人說你有一劍要送與我?”
鐵劍二話不說,解開背後的背囊,抽出一把古意森森的劍來,劍鍔是普通的銅鑄,花紋簡單。劍柄也無甚特別,腱鞘上刻了幾個小篆,依稀是百煉精金龍紋劍,總之這劍整體是一把很普通,難怪也就值十兩銀。
沈複鑒物的眼光很準,這確實是一把價值不高的劍,但是倒也不是一無是處。
恭敬地把劍雙手奉給了陳明遇,陳明遇還未開口,那邊廂陳鳳亭一眼就看中了,對沈複笑道:“你這童子比你倒是可愛的多,這劍請爹爹賜我可好?”
陳明遇轉手交給了他,鳳亭大步走到院裏,眾人也都在堂前圍著看,連新姑爺都被忽略了……隻有嶽母還時不時和他聊上幾句。
陳鳳亭拔劍出鞘,百煉精鋼,在夕陽下倒也使人覺森森然。隻見他捏了個劍訣,一套行雲流水般的劍舞傾瀉而出,別看他體壯腰粗,但是該靈活扭轉的時候竟也有飄忽之姿。一曲舞完,眾人都鼓掌歡呼。陳鳳亭氣不喘,麵不紅,朗聲道:“就將此舞獻給新妹婿,希望他日後精進,文武並進才是正理。”
沈複也為其仗劍舞姿而歎,這時倒感動莫名,拱手示謝。
這邊鐵劍倚在主人身邊早就看呆了,心裏崇敬之情油然而生,暗歎自己何日能練得如此好劍啊。
哄鬧了半天,因為鐵劍的這一出,陳家人對沈複的歡喜程度反而升了不少,這倒是大出意料之外。大概也是因為柔弱的公子哥一下子和兵、武掛上了鉤,總讓人有所改觀。
待回去的時候,那邊廂新娘的轎子也早就備好,仆傭簇擁著跟著沈複來時的人馬緩緩出了陳府,陳氏父子及嶽母一直送到門外,又說了不少關切的話,嶽母甚至眼眶還微潤,雖然昨日迎親已經哭過一場,不過看到寶貝女兒離開自己,總還是有點難過的。
沈複是早已經不能騎馬,鐵劍安頓了一座肩扛小竹肩輿,換幾個家丁抬著往家趕。
書童回頭看時,陳家幾人的身影朦朦朧朧也就看的不甚清了,唯有大舅子那高大粗壯的形狀一眼可辨,不禁又唏噓感慨羨慕了一番,眾人便往沈府趕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