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這些話的時候,他臉上已經看不到悲傷,也看不到多少失望。仿佛這兩天發生的一切都在預料之中,隻是剛剛親自驗證了一下而已。
當少年人開始冷靜地觀察世界的時候,也就是他成熟的開始。駱履元明顯感覺到了薑簡身上的變化,愣了愣,低聲尋求確認,“這麼快?來得及麼?子明,雖然說是義之所在,不容反顧。可你準備充分一些,成功的把握,總,總是會高一些兒。”
“來得及,幹糧,衣服和盤纏,兩天時間足夠。我姐夫好歹也做過一回左屯衛的武將,家裏頭,橫刀,角弓和皮甲都是現成的,我跟他身材差不多。我的馬,是姐夫去年春天時親手幫我挑的遼東雪獅子,跑得不算快,但是不挑飼料,無論喂黑豆還是幹草,它都吃得下。我家裏還有一疊舊的輿圖,從長安到北庭都護府的官道,肯定能查得到。”薑簡想了想,回答得簡明扼要,“至於扮商販需要的貨物,我準備到了蒲州再置辦。長安城內什麼東西都貴,蒲州能便宜一半兒。”
“蒲州,蒲州不是在東北方向麼?你去漠北,怎麼從東邊走?”駱履元卻聽得暈頭轉向,瞪圓了一雙迷茫的大眼追問。
“誰跟你說去漠北要往西走了,又不是去西域?”薑簡看了他一眼,輕輕搖頭,“從長安向西,出了蕭關之後,就是戈壁灘和大漠,沿途根本看不到幾座城池,也沒有平坦的官道可以通行。向東走,出了潼關之後沿著官道轉向北,卻可以一路走到太原,沿途全是富庶之地,盜賊絕跡。而太原,才是中原貨物最後的集散地。我在那裏,不愁找不到專程去漠北的商隊。”
駱履元恍然大悟,旋即佩服得五體投地。“厲害,子明,你知道的真多。好像早就做好了功課一般。誰教你的這些?四門學麼?到底是國子監上三院之一,教的東西就是多。不像我們府學這邊,一本論語教三年……”(注:上三院。國子監六院,律,書,算三院越來越不受重視。所以國子,太學,四門,被稱為上三院。)
“不是。”薑簡臉色一黯,歎息著回應。“是我姐夫教的。他家族裏頭有個遠房侄兒,去年想販賣茶團去漠北生財,我姐夫就指點了他一下。順帶,就也教了我一些有關漠北……”
話才說了一半兒,他的嗓子就又被堵住了。心中也有火焰在翻滾。
家中的皮甲、橫刀和角弓,是姐夫按照他的身材,特地從武庫領的。白馬,是姐夫親手幫他挑的。輿圖識別,是姐夫手把手教的。有關漠北的知識,也是姐夫順口點撥的。
自家姐夫什麼都懂,為人也厚道和善。然而,他奉命出使漠北接車鼻可汗來長安覲見天子,卻稀裏糊塗地埋骨黃沙。
眼下,兵部尚書崔敦禮需要考慮皇帝的龍體,姐夫的家族需要考慮後輩的前程,滿朝文武也各有各的思量,不願意為了一支小小的使團,而擅動刀兵。
但是自己,不需要考慮那麼多。
所以,自己就前去漠北,向車鼻可汗討個公道回來!
。您提供大神酒徒的大唐遊俠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