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杜七藝愣了愣,目光迅速變得黯淡。
駱履元說得沒錯,雖然一直居住在韓府,並且被秀才韓華當做弟子教導,可他們的好朋友薑簡薑子明,畢竟不姓韓。
以往韓華沒出事,薑簡在韓府中,肯定能替其姐夫做半個主。如今韓華被突厥那個車鼻子可汗給害了,無論依照禮法還是俗規,能接管韓府,並為韓華處理身後事的,都隻能是韓華的族人,而不是他。
如果韓華的堂弟和叔叔們,重情重義,且眼界夠寬,薑簡還能跟他們一起商量,把握機會請朝廷盡早出兵,為自家姐夫討還公道。
偏偏聽駱履元介紹,那韓家叔侄一進門,就把薑簡當做賊來提防。接下來,薑簡所能做的,恐怕也隻能是在後宅安慰自己的姐姐,以防禍不單行了。
“我剛才幫著子明一道操持韓府瑣事之時,聽前來吊唁的官員說,那車鼻可汗,行事惡毒。害死了韓秀才不算,還倒打一耙,向朝廷控告雲麾將軍安調遮和韓秀才兩個試圖劫持他來長安,才導致了雙方衝突。”正鬱悶間,又聽駱履元繼續補充,每一句話,都充滿了憤懣和無奈。“現在,他深感不安,請求暫且不來覲見天可汗,準許他繼續為大唐鎮守漠北,防備周邊的突騎施、回紇各部作亂。”
“這廝也忒無恥!”杜七藝怒火上撞,痛罵的話脫口而出。
他雖然隻是個府學的書生,沒參與過任何政務,卻也能清楚地聽出來,車鼻可汗最後兩句話中所包含的威脅之意。
如果朝廷遂了他的願,他就假意繼續奉朝廷號令,自己在漠北做土皇帝。如果朝廷不肯遂他的願,他就攜裹突騎施,回紇各部,一起扯旗造反,讓漠北各地徹底脫離大唐掌控。
“那韓秀才和安將軍,原本是因為車鼻可汗自己說想來長安覲見天可汗,才奉皇上之命前去接他的。整個使團總計才三五十人,怎麼可能在他的地盤上劫持他?”駱履元雖然經常被當成小透明,頭腦卻跟杜七藝一樣機敏,一邊繼續領路,一邊小聲分析。“分明是他出爾反爾,又擔心朝廷追究,才殺了韓秀才和安將軍他們,然後又栽贓嫁禍,為自己不來長安找借口!”
“放心,這話騙不了任何人。當今皇上是從屍山血海裏殺出來的馬上天子,當年替先帝討平四方的時候,什麼狡猾的梟雄沒見過?更何況,皇上身邊,還有慧眼如炬的長孫太師。”杜七藝迅速恢複了冷靜,咬著牙低聲推斷。
這話,大抵是沒什麼錯。
當今大唐皇帝李世民,早年間做秦王的時候,就統兵征討四方。大唐幾次定鼎之戰,都是他親自領軍打贏的。而在做了皇帝之後,更是采取先主動示弱,積蓄好力量再突然爆發的方式,將威脅中原多年的突厥,給打了個灰飛煙滅。
車鼻可汗這點兒小算盤,想要糊弄當今皇帝李世民,簡直就是孔夫子麵前賣《千字文》(注:千字文,古代兒童啟蒙讀物,誕生於南北朝。)
而統領大唐文武百官的太師長孫無忌,更是家傳的一步十算。當年才二十出頭,就智計百出,將實力不亞於唐軍的各路梟雄們,一個個算計得進退失據,最後連骨頭渣子都沒剩。
如今,長孫無忌年近半百,經驗、閱曆都比當初豐富了十倍。車鼻可汗這點伎倆,怎麼可能瞞得過他老人家的慧眼?
然而,事實很快就證明,杜七藝的想法太幼稚了。
他剛剛見到了薑簡的姐姐薑蓉,放下禮物,還沒等將安慰的話說完。韓華的兩個族叔,就以長輩的身份進了後宅,通知薑蓉,兵部尚書崔敦禮親自來吊唁。請她暫且放下哀思,去正堂還禮。
“兩位叔公請先去正堂陪崔尚書稍坐,妾身這過去答禮。”薑蓉終究是將門之後,即便此刻心如刀割,也不肯落了丈夫的顏麵。強撐著下了床榻,隔著窗子回應。
“侄媳還請節哀,咱們兩家都不是小門小戶,越是遭了難,越不能給人看輕了去。”兩位平時很少跟韓華走動,今天聽聞噩耗卻如飛而至的族叔,擔心薑蓉女人家見識短,互相看了看,相繼鄭重叮囑,“崔尚書向來視你丈夫遐叔為門生,對他遇難,深表痛惜。答應為遐叔爭取一份身後餘蔭,讓咱們韓家的晚輩,繼續出仕為國效力。”
“遐叔為國捐軀,死得其所。招撫突厥各部,乃是皇上和房司空(房玄齡)兩個親自製定的大計。眼下房司空患病,龜茲和遼東戰事未定。侄媳你千萬顧全大局,別提什麼不切實際的要求,以免朝廷為難,非但無法滿足你的要求,反而耽誤了晚輩的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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