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第三章 香驢鼠(2 / 3)

哈聲貓說:“你不用糊弄我,貓類的習性我還不知道?它們拉了糞就地埋掉的,告訴你,你見的可能還不是狸貓糞。”他抬頭望著最高峰金子尖,冷不丁地問,“那上麵有什麼?”

“沒名堂的,茅草也稀稀拉拉。”顯紹抽了抽鼻子,認真嗅一下說,“那兒一點野獸的味兒也沒有,你看這兒狗嗅坦都沒有嗅起來,那麼高的地方還會有什麼?”

哈聲貓說:“我就知道你會這樣說的。我的意思是咱們是否上到尖峰上看一看,來一趟不容易,總不能連金子尖都不爬吧?”

“你早知道我會這樣說的,你還問我?”

“我的話問出來時就後悔了。”

“我看你是有毛病的,”顯紹喜歡替別人歸納毛病,他替芙蓉人就歸納了三大毛病。

哈聲貓顯然不愉快了:“牛客,你怎麼這樣說話呢?趕牛坦出身的看來就沒教養。”

顯紹不躁不惱,不管別人急不急,你急我也不怕,你急我卻不跟你急,說:“我不說別的毛病,你是來打獵的,還是來遊嬉的?我說過,山下家裏幾張嘴張開涵洞一樣等著我搞點吃的東西呢,哪像你一塊破爛銅塊誆騙別人五升桶大麥?”

哈聲貓這回真急了,“到如今你牛客還講這話?我又沒賺你的。”企圖提高嗓子講話,聲音變了調卻反而不高,好在山高清靜,話怎麼說都能聽見。“溪南砍柴人撿了這塊黃金印,我用五升桶大麥將他兌來,轉手販給你家也是五升桶大麥。你真是鬆樹的吹火棍一樣不通氣嗬。你不是要歸宗認祖嗎?你不是要認做陳虞之的後代嗎?憑什麼?宗譜?你將來他媽的拿出黃金印就比他阿爺還大。到時候,我說到了二月二各宗族房派都到芙蓉大宗祭祖拜畫像的時候,你大模大樣地——你平時就是太窩囊了,你大模大樣地將黃金印啪地一聲砸在桌麵上,然後慢條斯理地說,啊?嗯?!那些老宗頭都吃了一驚,然後推了推老花眼鏡,端詳片刻,誰也看不懂印子上的篆字,卻還捋著山羊胡子作思索狀。他們個個怕自己被人瞧成沒水平,最終都會對你抱拳行禮說:叔伯,叔伯,我的叔伯呀!然後你就堂而皇之地登他們的勞什子家譜。那有什麼不好?”

五升桶大麥兌來的黃金印還有這麼大的用處,顯紹聽得雲裏霧裏,竟也有點心動,但嘴上還是說:“我說不過你,反正你現在光棍一條,我沒你那麼輕鬆,沒你那麼有興致,我還是要靠勞力吃飯的。”

哈聲貓一針見血地說:“你別死愛麵子。我替你辦了好事你卻賣乖死不認賬。事情贏了,話還要講贏,你話輸一句有什麼不可呢?”

顯紹覺得跟哈聲貓說話真累,怎麼有那麼多廢話呢?為了表示不理他,冷落他,顧自點了一筒煙,招呼起黃狗來:“狗,回來。”

哈聲貓糾正說:“它叫老黃,有名字的,你幹嗎非要叫它狗呢?”

“狗,死過來。燂狗毛!把你燂起吃了!”顯紹故意惡狠狠地罵起來給它主人聽。

哈聲貓突然警覺起來:“你看老黃在泥洞口找什麼呢?”

“香驢鼠唄。”

“香驢鼠,那好哇。”哈聲貓畢竟也是見多識廣的人,他知道香驢鼠比家中老鼠大好幾倍。“咱就捉香驢鼠吧。”

“香驢鼠也能吃?我一看就惡心。”顯紹說,“小時候知道有些人家沒糧了,餓了也吃香驢鼠,那可是讓人瞧不起的,以前橫峻人還管香驢鼠叫臭鼠的。再說那東西鬼鑽一樣,你能逮得住?”

哈聲貓卻不以為然。家鼠黃肚皮的最大隻有三四兩重,白肚皮的最大也隻有半斤重,而香驢鼠最大的竟有三斤重,而且肉質好,易捕捉。香驢鼠是雜食動物,下顎較短,喜歡吃番薯、野山楂、蟬蟲及烏櫟柴根等。從眼前的情形看,顯然橫峻以前曾種過番薯,番薯挖不幹淨,年年抽芽自生自滅地繁殖,卻也沒有絕種,香驢鼠除了吃橫峻的野山楂外,還經常在這些被廢棄的番薯地上打洞尋食。他成竹在胸,隻管掉頭往茅棚廠走。“咱們回去吧,明早保你有肉吃就是。”

“弄了半天連條獸毛都未摸著,總得有個屁漱漱口吧?……”顯紹還是認為事情黃了,糟透了,以前鄭家住橫峻的時候也不至於連個野獸腳蹄印也沒有。他極不情願地跟著顯紹一路往回走,嘴裏不停地嘟噥。

石床攤上新茅草,兩人打了個盹。天擦黑時生火做飯,點燈吃飯。飯後,顯紹動手修茅棚廠的漏洞。哈聲貓說了句風涼話:“咱們有一世人宿的嗎?”

“那也不能這樣說。”

“過二三天咱們就走的,再說這天下了小雪以後起碼有幾天晴的,漏不漏跟咱們有什麼關係呢?”

“都像你這樣,茅棚廠早就影跡無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