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比枰、榻都大,兼供坐、臥。一般為木製。《禦覽》卷七零六引《後漢書》:“羊茅為東郡太守,夏日坐一榆木板床。”也有石製者,望都二號東漢墓所出石床,長159厘米,寬100厘米,高18厘米,可容一人臥息。在漢代,床是比榻規格更高的家具,如《風俗通義?愆禮篇》:“南陽張伯大,鄧子敬小伯大三年,以兄禮事之。伯臥床上,敬寢下小榻,言常恐,清旦朝拜。”大床常在一側設屏、背後設扆,合成“屏扆”。山東安邱畫像石與遼陽棒台子屯東漢墓壁畫中均有其例(圖73)。
漢代人在床、榻上的坐姿,接近於現代通稱的跪姿,因此,坐久了會感到累,甚至產生如《韓非子?外儲說左上》提到的“腓痛、足痹、轉筋”等現象。所以有時要隱幾而坐,膝納於幾下,肘伏於幾上。這種幾被稱為憑幾,其幾麵較窄,一般在20厘米左右。西漢時的憑幾麵常微向下凹曲,還接近戰國時的式樣。山東臨沂金雀山一號西漢墓出土的此式憑幾,幾麵兩端雕成兔首狀,頗為別致。東漢憑幾的幾麵多為平板,有的裝四條柵狀足,有的隻裝一條曲足,這兩類憑幾的使用情況,在畫像石上都能看到(圖74)。滿城一號西漢墓中的漆憑幾,木質部分已經朽失,但存有鎏金的銅幾足,其上部裝合頁,使幾足可以向內折疊。古樂浪出土的一件漆憑幾,幾足有上下兩層,下層幾足可撐開也可折入,從而可以調節幾的高度,結構很精巧。在冬季,幾上還加鋪織物,如《西京雜記》卷一:“漢製天子玉幾,冬則加綈錦其上,謂之綈幾,公侯皆以竹木為幾,冬則以細罽為稿以憑之,不得加綈錦。”馬王堆一號漢墓的遣策中記有“素長壽繡機巾一”,長壽繡比綈錦更高貴,可見《西京雜記》所記並不完全準確。漢代通行跪坐,箕踞和垂足坐往往會引起人們的反感。江蘇銅山耿集發現的一塊畫像石,刻出一執刀人垂足坐於幾之上(圖75)。這是一種無禮的姿勢,在當時十分罕見(孫機《漢代物質文化資料圖說》,文物出版社1991年版,第220~223頁)。
榻上、床上和室內地上就坐之處一般都鋪席。席大多以蒲草或藺草編成。《急就篇》:“蒲蒻藺席。”注:“蒻,謂蒲之柔弱者也。藺草名也,亦莞之類也。蒲蒻可以為薦,藺草可以為席。”薦,即長臥席。《漢書?文帝紀》載,文帝“以菀蒲為席”,以示其儉。又《東觀漢記》載:“郭丹師事公孫昌,敬重,常持蒲編席。”馬王堆漢墓出土的譴責中載:“菀席二,其一青緣,一錦緣。”實際上則出土菀席四件,完好的有二件,一件長219厘米,寬81厘米,另一件長222厘米,寬82厘米,席邊均用黃絹包縫,邊寬20厘米左右。據《鹽鐵論?散不足》,先秦時庶人用“單藺籧篨”。所謂“籧篨”,指粗竹席,漢時同樣流行。竹席或成為床笫,其精細的稱為簟。《東觀漢記》:“殤帝詔有荏弱平簟。”又《西京雜記》:“會稽獻竹簟供禦,世號為流黃簟。”寧夏銀川平吉堡漢墓中出土的竹席,為民間樣式。其色灰,席紋作人字形,用薄蔑片編製而成(《銀川附近的漢墓和唐墓》,《文物》1978年第8期)。除上述草席和竹席外,還有一種綴以獸皮的精席。《釋名》:“貂席,連貂皮以為席也。”又《西京雜記》:“昭陽殿設緣熊席,毛皆長一尺餘,眠而擁毛自蔽,望之者不能見也,坐則沒膝其中,雜薰諸香,一坐此席,餘香百日不歇也。”
坐席之禮也有一定規矩,尊者必有專席。家庭中為長輩設專席,講堂上為老師設專席,而宮廷中則為帝王及皇後布專席。朝會時,為了優禮功臣耆儒,常常也設專席。《後漢書?王常傳》:“王常為橫野大將軍,位次與諸將絕席。”又《張禹傳》:“張禹為太傅,尚書,鄧太後以殤帝初育,欲令重臣居禁內,乃詔禹與三公絕席。”東漢時,為了提高尚書令、禦史中丞、司隸校尉等決策和監察官員的地位,於建武元年(公元25年)起,朝會時皆專席而坐,所以京師號為“三獨坐”(林劍鳴等《秦漢社會文明》,西北大學出版社1985年版,第234~235頁)。
席鋪在地上能夠移動,安富尊榮的貴族紳士可累坐八九層席。在學校中,講學時每人坐一席,但主講人講得入情入理,駁倒別人學說的時候,就可以奪人之席。如東漢學者戴憑解經不窮,可以重坐五十餘席(《後漢書·戴憑傳》)。至於一般的寒士,如薛惇就“坐無完席”了(謝國楨《兩漢社會生活概述》,陝西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第67頁)。
漢代並不流行垂足高坐,所以這時似不應有桌、椅等家具。然而實際上,漢代雖然無椅,卻已產生了雛形的桌。河南靈寶張灣二號東漢墓出土的一張綠釉陶桌,上置一圓底小罐。從其足和麵的比例看來,這是一張較高的小桌(陳增弼先生認為這不是小桌,而是“一件與灶台配套使用的廚房中擺放烹調味品的灶邊小案”。見《論漢代無桌》,《文博》1982年第5期)。不過由於陶桌是明器模型,它所代表的實物的尺寸難以確定。四川彭縣出土的市場畫像磚上的一張方桌,桌前之人與桌上之人在進行交易,桌的高度可以通過人的體高間接推知,所以可以被確認(圖76)。這張桌子的桌腿間無撐,形製較原始,但已與敦煌莫高窟85窟唐代壁畫中的方桌十分接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