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銅鞮侯府殺人事件(下)(2 / 3)

林飛堅定搖頭:“沒有。”

眾人愕然之際,林飛手腕一翻,亮出一支滴露鮮花:“不過虞美人的花莖內,夾著一片馬錢子。”

“啊……”邊夫人慘叫一聲,暈厥過去:水是她親手灌進夏侯文的嘴裏。

蔡吉無視手忙腳亂打扇遞水的侍婢,娓娓道來:“一盤棗子都沒有毒,不過棗子裏摻了花粉。子皙弈棋時不住飲茶,是為了中和花粉。另外,子泉是不喝茶的。”

“那兩枚有毒的蜜棗何來?”夏侯桓不動聲色。

“當然是事發之時有人趁亂做的手腳。”蔡吉笑笑,“區區兩枚蜜棗,帶在袖裏有何難哉?”

沈友詫異道:“兩枚毒棗,隻須藏在盤中最深處即可,何必多此一舉?”

“不然。”林飛代答:“我檢驗之時,盤中尚餘棗子二十三枚。棗子是佐興零食,不是正餐;隻一局棋,消耗幾何?凶手把毒棗藏在最深處,豈非徒勞,惹人疑竇?”

夏侯桓冷聲問道:“那依蔡府君之見,毒棗是誰所帶?”

蔡吉好整以暇,食指揉著太陽穴:“倘若安貞記性不差,水閣出事時,恰有一人去拾跌落的杯盤。”

賈洛眼皮一跳:“郭照,出來!我的枕頭是你偷的?阿威……是你殺的?”

舉一反三,好伶俐的女人。

這麵,邊夫人已經醒來,扶著丁氏的手,音聲嘶啞:“去,快把子皎叫來。”

郭照把一張俏臉緊緊貼在解憂身上,緩緩走到大堂之中,懷裏解憂“喵嗚”一聲,淒惶不忍聽。

天邊隱隱傳來幾聲悶雷,耿弘不爽了:“賈夫人,小婢無知,為人指使,攜棗栽贓或有。弑主逆惡,未免駭人聽聞了吧?”

賈洛屏息靜氣,雙頰紅潮消散,溫言道:“一切有勞蔡妹妹,洗雪逋負。是非善惡,自有公論。”

林飛黑沉著臉道:“子泉之死,我可以不計較;阿威遭你毒手,我卻不能袖手旁觀。”

“哇……”郭女王終於哭出聲來:“不關我的事,為什麼汙我清白?”(林飛:汗,你這麼說會被曲解的。)

“把威小郎君沒有寫完的字補齊,不就一清二楚了?”

林飛嘴裏說話,手下揮毫,在“月出”之下,從右到左再寫下“出月”兩字。

衣袖一振,左手變出那本《山海經》,林飛環顧諸人,朗聲道:“其實,威小郎君寫的不是月出,而是胐胐!”

沈友喃喃背誦“中山經”的記述:“霍山有獸焉,狀如狸,而白尾,有鬣,名曰胐胐,養之可以已憂。”

“胐胐?”眾人目光移到郭女王懷裏的白尾黑貓解憂。

夏侯桓目露凶光,還未開言,夏侯河就拍案大聲喝到:“說,是誰指使你殺害五弟?”

“不,人不是伊殺的!”蔡吉一語驚人。

說話間,夏侯建也來到大堂,目光有些迷離。

“願聞其詳。”林飛拱手退在一旁。

“威小郎君的致命傷隻在心房一處,憑郭照十齡幼女之力,一擊便能刺入肋骨,致人死命暫且不論,單是正麵襲擊,便有違常理。倘由我出手,多半也在側後以冰錐刺更容易得手,更脆弱無護的咽喉。”

眾人麵麵相覷,半晌賈洛方始問道:“那依蔡府君的意思,凶手另有其人了?”

“不錯。”蔡吉自信滿滿:“其時我和正傑來到現場,發現幹淨得異乎尋常,除了血字外,並無任何蛛絲馬跡。”

林飛一點即通:“不錯,我詳查阿威屍身,後腦、背部有跌落的瘀傷,初始以為屍體仆倒的撞傷——聽蔡君之言,顯然是移屍所致,現場另在別處。”

蔡吉一笑,轉頭對夏侯建到:“子皎,案發之時,汝在何處?可有人證?”

夏侯建鐵青著臉,一聲不吭。

賈洛卻走到堂中,輕輕拂開額前的劉海,如釋重負:“我可以作證。我和子皎,案發時在竹林亭台笛琴合奏《長相守》。”

“賤人!”夏侯桓怒不可遏,鏘啷一聲,長劍出鞘,飛步奔來,劍指賈洛。

“當”一聲清越的撞擊聲響處,刀劍相擊,撞出一連串火花。

金錯刀刀柄,穩穩握在夏侯建指節發白的右手。

蔡吉冷眼旁觀,噓出一口長氣:“夏侯桓,你的劍尖,為何染血?”

夏侯桓如中霹靂,腳下一個趔趄,連退三步,倚柱而立,手腕顫抖不休。

蔡吉不去看他,筆直朝《秋山清霽圖》走去:“其實銅鞮侯的本意,便是由你襲爵;同室操戈,未免令人齒冷。”

夏侯桓一聲狼嚎:“怎麼可能,老匹夫一直疑我不是他親生子,怎會傳爵與我!”

蔡吉隨手取過一杯清水潤喉,續道:“畫中隱語,並不難破譯。農夫勞作,田力者,‘男’也;按《禮記·月令》,鴻雁來‘賓’;雁群作‘之’字;瓦窯者,《小雅·斯幹》弄瓦之象,生女‘姓’也。總而言之,乃是‘男賓之姓’。”

“男賓之姓?”耿弘兀自不明所以:“劉、林、耿、沈,與夏侯桓何幹?”

劉洪已然了悟:“原來如此。吾等四人之姓,五行數獨缺蔡府君‘吉祥’之‘土’,欠土為坎。坎卦即是中男,也就是你,子皙,唉……”說罷,搖頭歎息。

“哼,說得倒動聽,蒼髯老賊已經中風不語,當然由得你們胡說八道。”

蔡吉也歎息一聲,“銅鞮侯,還是請公親自說明吧。”

含一口清水,“噗”均勻噴在畫卷之上。

“你做什麼?”眾人驚呼聲中,畫卷的夾層,漸漸顯出字跡。

一聲清越的長笑後,銅鞮侯振衣而起。

“老夫癡長古稀之齡,除君親師長外,向不服人。今日卻對蔡吉你,卻是心服口服。”夏侯德突然開口讚道,“蔡伯起得此寧馨兒,當可含笑九泉矣。”

夏侯德起身走下台階,精神矍鑠,鷹視狼顧,何曾有半分龍鍾衰態。

“中男桓襲爵,財諸子平分。”夏侯德言笑自若,指點畫卷裏自己的筆跡:“不知蔡府君如何得知畫中藏字,又如何看破老夫行藏?”

蔡吉心裏麵有點發毛,臉上不動聲色:“此畫題為《秋山清霽圖》,空山新雨後,天氣晚來秋。不經風雨,怎能見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