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們是燃料(1 / 2)

送刀的人看著三十來歲,他將刀遞給青年後也不走,就拿著工具盒在一旁站著。

青年道了聲謝,他將竹片橫著放在攤位,手掌快速丈量,刀起刀落,將竹片鋸成長短不一的小段。把每個小段歸置整齊放在平台上後,青年又挨個拿起,從竹片的寬麵動刀。

沈丁聽著刀鋒和竹片對決的熟悉聲響,那竹片均勻地變成了細條狀。

這些動作一氣嗬成,攤主震驚,周圍人更是不住點頭。

這樣的手法堪比機器,卻又擁有機器沒有的自主意識,他靈活有規劃,眨眼的功夫,剛剛還粗笨的竹片已經在他手裏彎成了一個圈。

沈丁的思緒飄向祖國,飄回了童年的庭院。

南京夫子廟轉龍車附近好幾家的院子裏都在做這些,母親說在八十年代,這裏家家戶戶都在紮花燈,紮花燈就是當時居民重要的生活來源,人們都是在家庭作坊裏製作花燈,起床睡覺皆是於材料的圍繞中。

投入大,產出不多,季節性強,人們對於花燈的需求隻在每年的正月初一到元宵節的十五天,所以賺的錢隻能解決溫飽。

手藝人們就像是煙火桶中的燃料,放出短暫的絢麗後就被拋在腦後。

後來隨著老城區的拆遷改造,他們搬到現代化公寓裏,小小空間有限,再沒有彩燈製作材料的位置,許多手藝人都不幹了。

沈丁的父親就是其中之一。

他想要金錢名利,他放棄了紮燈,也放棄了沈丁。

“爸爸說做花燈沒有出息。”

“花燈是中華民族的寶貴手藝,如果大家都不做,它就會消失。”

“消失就消失。”

沈丁隻想要完整的家庭,漂亮的裙子,和大白兔奶糖。母親說花燈給人希望,她感受不到,她眼裏的花燈在父親走的那一刻,變成了地府的幽冥。

她不理解母親的堅持,堅持一個隻能解決的溫飽的生計值得嗎?她越長大越清晰地覺得不值得。

她的父親才是成功的,在城裏賣家具,開分店,住別墅。沈丁看見比自己小十歲的妹妹燦爛的笑臉時,她不覺得可愛,隻覺得刺痛。

如果沒有燈彩,她也能有這樣的人生。

可現在,她拿著父親的錢讀書還要感恩戴德,小心翼翼,這一切都是因為花燈。

“幫我拿著下。”

青年喊了沈丁兩次沈丁才聽清,麵前是已經做好的花燈雛形,因為場地有限,也沒有椅子,青年隻能讓沈丁作依托。

“哦,好。

沈丁回神接過骨架,青年熟練地將裁好的紙糊上,他的手法輕盈適當,所到之處均勻平整,紙張和骨架貼合後除了光影,根本看不出一點痕跡。

九月的倫敦吹著夏末的柔風,紙張和竹子混合的氣味飄進沈丁的鼻尖,是家的味道。

沈丁手上拿著的就是荷花燈的筋骨,但它最關鍵的最傳神的部分在於花瓣。

小時候家裏院子中還有染缸,母親將白色的拷貝紙剪成豆腐塊的大小,那不是一張兩張,根據荷花燈的大小幾百張或者一千張都有。

將紙張浸泡在醃料水的染缸中,等待紙片形成深淺漸變的效果,形成什麼樣的效果每家都有各自的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