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魏聽我一提到《贛江血淚》就非常激動,他說當時如果沒有政治偏見,他的劇本不改曆史背景的話,絕對不止獲省一等獎,獲全國的也當之無愧,劇本的題材遠比後來獲獎的《紅嫂》深刻,當然,他不是說《紅嫂》不行,他是說他的《贛江血淚》與《紅嫂》反映的是同一個主題,他的素材同樣來自史實來自民間,那是他親自去老鄉的口中一點一點摳出來的喲。
對,老鄉救的是從肅反運動中逃出來的女紅軍幹部,她真名叫紫蘇,劇中人叫紅妹。
以下是老魏講述的真實的事。清注意,並不是改寫過後的劇本,是曆史的真實:
山後半坡上荒草萋萋,林家在自己的土地邊挖了三座墳,同時埋葬了自己的三位親人。
和他們相鄰的杜家也正為一座新墳培土,墳裏埋著他們唯一的親人。
林家和杜家是世仇,爭土地爭出來的。
林家死的是林子方、林子明兄弟,還有兄嫂田桂花,是被當“AB”團成員處決的。
杜家死的叫杜召水,就是他舍出性命死咬林家在省蘇維埃工作的家人是“AB”團,後來他自己被當著“AB”團清洗了。理由很簡單:你不是“AB”團,怎會知道“AB”團的事。
紫蘇躲藏的山洞挨那片墳地很近,她正在小心啃著張連長半夜送的一塊饃。
林家墳頭跪著林子明五歲的兒子磨娃。
磨娃太小,並沒搞懂三座新墳嚴酷的含義,媽叫他跪他就跪,就是不明白為哪樣跪了那麼久還不叫起來,大人隻顧燒紙錢隻顧哭,磨娃就偏著腦殼看螞蟻搬家。他覺得餓,覺得餓得喉嚨裏伸出爪爪來了。
一陣令人流口水的糧食的清香就是這時候順風飄過來的。
饑餓難耐的孩娃順著香味輕而易舉地找到了山洞和女人。
林子明的妻子找到山洞時,看見紫蘇正在向孩娃口裏塞糧食。她認識這位女人,知道她在不遠的省府大院工作,和丈夫、兄弟是同事,還知道她也是“AB”團。(她想這女人肯定和她的家人一樣是被人誣陷的。)她不敢多事,拉起磨娃的手就走。這時紅軍女人說了句話:“大嫂,你是紅軍家屬嗎?”林家女人見她不認識自己,就站住無言點了點頭。紫蘇說:“反正我也活不長了,以後真正的紅軍回來了,請你轉告他們:我不是‘AB’團,我是真心愛共產黨真心為共產黨做事的。我叫紫蘇,省蘇維埃文書。”
“那你怎麼到了這個地步?”林家女人問。
“是一個叫林子明的人害的。”紫蘇說。
林子明的妻子大吃一驚,她不相信丈夫會害人,她隻知道丈夫是被姓杜的咬出來的。
見她吃驚的樣子,紫蘇也知道林子明平常為人厚道,不是那種整人害人的小人,自己一度和他關係還不錯,就深歎口氣說:“唉,嚴刑之下出口供,那也怪不得他呀。”
林家女人知道山洞不是藏人之處,她想救她。也許是想為丈夫贖罪。女人的胸懷是博大的。
她脫下白色孝服讓紫蘇穿上,匆匆收拾了一下就和家人一起帶著紫蘇下了山。她要紫蘇就住在她家,等風聲過了再說。如果黃陂來的人來搜查也不怕,他們不是當地人,不知道每家人丁數目,而當地人與他們有仇,斷然不會有人出賣她的。
林家女人盤算得很周密,確實沒人注意到林家祭墓的人群裏回來時多了個帶孝的外人。
事情壞就壞在杜家的狗子身上。
狗子那年七歲,同樣在墓旁跪著的他同樣嗅到了女人身上的蒸饃味。
他眼巴巴瞧著有饃的女人穿著的白衣衫隨仇家的人下山去了。
狗子太小,不懂事,看到省政府門前有人蹲著吃饃,回憶起了女人身上的香味,就說:“林家來了個女子,也吃饃。”那人恰好是總前委來的肅反人員,孩娃的話立刻引起了他的警惕,就扯了個半個饃給孩娃,問:“那女子是哪家的人?”“不是俺村的人,我不認得她。”
這條信息很快反饋到總前委肅反工作組留守組,留守組立即決定張忠良連長帶人去查實,決不能讓漏網的“AB”團份子逃脫。
張忠良一聽就知道是那個沒逃遠的女人。
他隻有自己去收殘局,自己尻子上留的 隻有自己去揩,搖頭晃尾歡歡在前頭帶路的還是王二。
林家顯然聽到風聲早就作了準備。
幾柱草香正在燒,四屋到處是自己打的紙錢,正屋設了三個靈位,大人小孩跪在靈前嗚嗚地哭。哭聲伴著訴說,在繚繞的草香煙中很哀婉,很悲情。
雖說女人打花了臉又改換了衣衫,張忠良還是一眼就從眾多的孝子中辨認出了她。
他是從女人跪地時從孝衣裏伸出的長細而白嫩的脖子上分辨出來的。當地女人常常伴著丈夫下田,收割播種育苗什麼都幹,她們頸項上的皮膚粗而且黑,也肯定沒有這麼長。
王二鬼精,肯定也看出來了,何況他處理過那個女人。
其他的人也看出來了。
張忠良不得不指著女人問身份。
林家大嫂一口咬定是死鬼丈夫的妹,親親的妹,一個爹一個媽的妹,聽說哥死了,火燒屁股從外地趕來的。難道你家死了人不準哭?你家死了爹不準奔喪?
林大嫂放潑,罵得張忠良一愣一愣的,同時她也看出來了,問題出在紫蘇與眾不同的白皙脖子上,不然人家為啥一進門就圍著她問?林大嫂伸手拉起紫蘇,在她麵前扔了一疊灰亮灰亮的錫箔說:把它們折成銀錠,哥嫂在那邊要用。回頭又罵張忠良,說你爹媽死了一天多了,你這孝子才趕來,不忠不孝呀。
張忠良讓她罵惱了,有點惱羞成怒,又不願把事情鬧大,心想我是來成全你的,你怎麼不分個青紅皂白見人就咬。他刻毒地看了紫蘇沒再捆緊有點出懷的大肚子,一把扯下她手中擺弄的錫箔,狠狠地道:自己是個懷兒婆自己還不知道?照這兒的風俗你是動不得手的。紫蘇不懂,更怕他凶叉叉的模樣,他又補了一句:孕婦折錠,即使焚化,鬼也舉不動抬不走。
林家大嫂罵聲嘎然而止。
王二見連長挨罵,心裏好受得很,就笑嘻嘻地道:連長,上頭喊來逮一個人,你總不能在這兒亂抓一個回頭半路上再生一個就變成兩個人了吧?懷兒婆抓不得,晦氣,晦氣。
張忠良借勢下徐州,手一揮帶人就走了。出門經過杜家門前,他猜可能是杜家人告的密,就破口大罵:哪個龜兒往後再報假信,老子殺了他全家。不想這就埋下了隱患。
回營剛鬆了口氣,李韶九就回來了。
李韶九一改往日的和氣,臉上陰風慘慘的,厚鏡片後的目光黯然失神,誰也不知道,他是從東固撿了條命逃回來的。
李韶九就是李韶九,他竭力穩住情緒,這時候的他更怕張忠良不聽號令。聽了大家的彙報,他認定有女“AB”團成員逃走,林家那個遠方來的妹妹肯定是有問題。
他命令所有武裝人員集合,一切聽從他的指揮,他強調說:外人亂命一律不從。
大家都明白:李韶九不是把跑了個把女人犯看得有多重,他是要借機收繳兵權。
有人猜測東固的二十軍可能出事了。
李韶九用兵如神,他帶人回馬一槍,再次包圍了林家大院。
林家人更是動如脫兔,張連長那潑人一走,林大嫂就親自把紫蘇送到了個親戚家去了。
隻有藏在門後的杜家母子從門縫裏瞧見了。
李韶九也遭到林大嫂的嘻罵。
李韶九不怕罵,共產黨人就是罵聲中成長罵聲中壯大的。他從牙齒縫裏擠出句話:老子不怕你嘴巴劣,隻要查清你窩藏“AB”團,老子要你家再添三棺新墳。
罵聲不高,卻叫所有聽到的人心寒齒冷,連動手搜人的戰士也停了手。
杜家母子也聽到了。女人趕緊輕輕插上門閂,與兒子雙雙跪在亡人靈前,乞求千萬別惹鬼上身。
嫌疑犯早跑了,肅反人員又不是當地人。在哪兒去找那條入海的蝦呢?
局麵成了一著死棋。
李韶九不怕死棋,他有辦法起死回生。
他徑直走向林家對門的杜家,細聲細氣地說:開門。
門後站著狗子,一雙大眼睛驚驚惶惶的。
李韶九說:娃兒,你肯定看到對門的事了,告訴我,對麵那個有饃的女子哪兒去了?
狗子害怕這個陣仗,嚇得直縮。
李韶九笑眯眯從懷裏掏出枚銀光閃閃的袁大頭,說:娃兒乖,這錢你拿走,在街上要買好多饃哩。
狗子認得那東西,爹拿著它逗媽媽說:使勁跳,跳餓了拿它上街買花衣裳穿買油糕吃。那東西好哩。
狗子雙目發著綠光,像硫磺燃起的陰火,一步一步走出門,朝那銀錢移挪著腳步。
“狗子!饃蒸熟了,快回來!”屋裏發出聲女人的喊叫。
李韶九不著急,他有時間等。
屋裏突然傳出聲孩娃淒厲的尖叫。
李韶九一腳踹開門,帶人衝進屋。
杜大嫂懷裏緊緊箍著狗子,左手抓個沾了層黑藥的饃往狗子口裏灌。狗子掙紮著扭頭,一股黑血從狗子嘴角流出來。
對門的林大嫂看清了:那是山裏人打獵下套用的獸藥,人吃了幾天說不出話,吃多了會啞,會死。
一股淚水從林大嫂眼眶裏一滾而下。
一股淚水從杜大嫂眼裏流進心裏。
狗子說不出話,翻起白眼看了一下媽,嘴角一別一頭栽在母親懷裏。
張連長的兵看不下去了,有人罵了聲“媽賣籮篼”,拖了槍就走。
老魏講到這裏再也講不下去,伸手擦了擦被淚水衝出的眼屎,嗚咽著說:那娃兒後來就啞了,杜大嫂當時急火攻心,藥下多了。林家和杜家男人死絕了,女人成了好朋友。
李韶九回來的第二件事,就是收拾彥來。
首先要說明的是李韶九與彥來私人之間並無仇恨,去東固之前他根本就不認識這個留俄歸來的知識份子,他甚至有點可憐他。因為他曾接到一個叫王二的密報說,張連長半夜摸進女人囚室,囚室裏關押的就是這個叫彥來 的人的未婚妻。完全可以想像得出,孤男寡女單處一室會幹出些啥啥名堂來。可憐歸可憐,革命者不能有絲毫的個人情感和私心雜念。彥來隻是他李韶九棋盤上的一枚棋子。
他來富田不言自喻是鎮壓“AB”團的,“AB”團當然是最主要的敵人。
但是他對隨他帶兵來的張連長極不放心。
所有的兵都聽張連長的,因為他們是他的兵。他李韶九名義上雖然淩駕在張連長之上,一旦有事,他能調得動一兵一卒麼?幾天來李韶九心裏一直不踏實,他的心是虛的,感到像踩在雲彩裏一樣。掌握好了,可以像孫悟空一樣一個跟鬥翻他個十萬八千裏,弄不好一腳踩虛,就會從天上摔到地下,摔得斷手斷腳倒還罷了,隻怕是死無葬身之地哩。
那張忠良一看就是個驕兵悍將。
不知道總前委怎麼會看上這麼個莽漢。
他李韶九總忘不了第一次見到他的情景。
黃陂。
總前委的首長聳了聳肩上的軍大衣,親切地招呼他和張忠良走攏點好烤火,一邊用手播弄著炭火旁烘著的地瓜。首長用粗黑的手夾起塊烤地瓜掰開,一股清香之氣就彌漫開了,他咬了一口,把另一半遞與李韶九,笑著說:嚐嚐,革命的麵包嘛。李韶九有點受寵若驚的感覺,慌忙雙手接過,湊到嘴邊一陣啃一陣舔,一下子胡子上、麵頰邊到處沾滿瓜泥,看得首長直笑。其實首長自己也好不了多少。首長把手在屁股上擦了擦,又夾了一塊朝張忠良一遞,說:你個子大,就來塊整的,怎麼樣?張忠良一個立正,舉手敬了個禮說:“謝謝首長,我不餓。”首長硬往他手裏塞,口中說:“餓不餓不要緊,問題是先把肚皮整飽好說事。”張忠良還是推。
這就有點他媽的不識時務了。
裝啥子假正經?你以為老子好吃?
李韶九不知自己怎樣表現才好收場,無意中用袖口來回去揩胡子,結果臉也花了胡子也沒揩幹淨。
首長有點佯怒,張忠良慌了神,忸怩說:“就是為了很好完成任務我才不吃的。”
首長問“何解?”
張忠良說:“那東西一下肚子就想屙屎,多的時候我一天要屙七八道,隻怕急了解褲帶都來不及。”
一席話說得總前委首長哈哈大笑。李韶九則特別留了神。他想這小子好象青梅煮酒論英雄中的奸雄劉備,一句話就解了疙瘩,打消了首長的不滿,奸著哩,今後對他可得小心。
當然,這還隻是個印象問題,後來的那一刹那的感覺就不隻是不滿意不放心,而是有一種拿起一把雙刃劍的感覺,這把劍用得不好的話就會傷了自己。
那是總前委首長分付張忠良一切聽李韶九指揮時張忠良眼裏射出的那絲疑慮的目光。
目光裏充分顯示出了對李的不信任。
李韶九要到富田去辦的事是總前委委托的大事,沒有強有力的武裝支持是絕對不行的。
總前委首長有個拿手好戲,他要勸說人們聽話總是叫他們唱三大紀律八項注意。你不要小看了它,認為它隻是一首歌,其實它從誕生那天起就生根在戰士們心裏,成為了中國革命的聖經,比中央文件還管用,中央文件有時變來換去,隻有這首歌永不改變,到社會主義、共產主義一直都有它全新的現實意義和詮釋。
張忠良沒有唱,嘟噥了一句:一切行動聽指揮唄。語調極不侃切,肯定有情緒。
李韶九不言不語走近火爐,飛快抓起隻滾燙的地瓜在手上拍拍,斜著眼遞給張忠良。
張忠良這次一臉莊嚴,接過紅薯連灰也沒拍,盡管燙得不易讓人察覺地打了個顫兒,還是幾口就吞下去了。
總前委首長就笑,說李韶九麵子大,我做不通的思想工作,李同誌沒費一句話就做通了,不戰而屈人之兵,高,實在是高。
張忠良“叭”地一個立正,(媽的,這立正怎麼這麼多,這麼講究,不是裝模作樣是什麼?)報告說:“對首長的禮遇我是推讓,對李主任的命令我是服從。”
總前委首長眯眼歪頭看他一陣,笑著說好,公私分明,有禮有節,十二軍選你選得好,望你不辱使命,我等著你們凱旋。
話是這麼說,李韶九還是背地裏安排了對他的監視,這是老規矩了。
後來在東固遇到彥來,李韶九想起張忠良對女人的作為,就故意放彥來到富田去,想給張忠良造點麻煩,不料這著棋沒湊效。
看來彥來這著閑棋還得挪一挪,說不定哪天會起點作用。
他命令把彥來放了。他是我李韶九請來的客人嘛,你們憑什麼把他抓起來?當然,話又說回來,抓起來也是對的,現在階級鬥爭複雜嘛,到處都在抓“AB”團,同誌們警惕性高是對的,再說我也有缺點嘛,當時忘了給他寫個條條,寫了條條就清楚了嘛,唉,放了,放了。
書呆子彥來還不走,他要找張忠良說事。
他聽到傳言,說張忠良把他老婆搞了。
那可是件有嘴巴也說不清的事,一個說搞了,一個硬說沒有,可笑的是雙方都拿不出確鑿的證據來,隻有讓圍著看熱鬧的戰士笑話。一個當領導的,一來二去威信就下降了。不過話又說回來,你做都做得,未必人家說都說不得?戰士們就在背後議論,說這連長雞巴也太不值錢了。李排長說這簡直是犯罪。王二卻說那是萬萬不可能的,那一整夜我都受指令跟著連長,連長進去確實進去了,就是沒搞。李排長就問你說的進去了是進哪裏去了?問罷就淫笑,有的戰士就拍王二的屁股說:你龜兒子就是喜歡聽水響。
不管爭吵和議論的結果如何,李韶九的目的都達到了。
張忠良也有張忠良的辦法,他主持召開了個全體戰士的討論會,幹脆把自己的事向全連挑明了,讓戰士們各談各的看法,看看他這個連長讓大家說怎麼辦,是繼續當還是當不得了。
連長本人就大馬金刀坐在會上,你說大家敢說怎麼辦?就有拍馬屁的人說:我看那個花癲找連長鬧事是假,這事件的本質是“AB”團借機打擊革命者翻案。於是好多人就說不能讓“AB”團的陰謀得逞,幹脆一索子把花癲捆了,當成“AB”團肅了算了。一貫支持連長的王二卻眨巴著小眼睛說:大夥兒別忘了,那花癲是李主任讓放的。王二的話向來在連裏不值價,他越是堅持,其他的人越是反對,弄得連裏的氣氛一下就偏向了連長。
李排長即時向李韶九主任彙了報。
李韶九腦殼一轉,破天荒想出了一個絕招,一個在中國紅軍建軍曆史上相當有名的絕招:在連隊召開黨員代表大會,選出連隊的黨支部,讓黨支部領導連隊,自然包括領導連長。
有人說,後來毛主席的偉大革命學說“把黨支部建立在連上”就是根據這次行動總結出來的,“富田事變”無意之中促成和完善了毛澤東思想,對毛澤東思想的的建設作出了卓越的貢獻,為毛澤東理論體係和思想體係增加了豐富的內涵。
另外也有知情人說,你拉倒雞巴吧,李韶九算啥東西敢跟毛主席比?明明是離開寧都前毛主席麵授機宜,臨行時交給他一個錦囊,後來李韶九計窮,打開毛主席的錦囊才使出這一絕招的。說到底,“把黨支部建設在連上”本來就是毛澤東思想的精髓,何物李韶九,米粒之珠敢與日月爭輝?
也有人說,那主意是毛澤東的好朋友古柏出的,古柏與毛澤東親近,特了解毛澤東的想法,出這絕招的隻能是他。
事件發生幾十年,彥來聽了幾種意見後哈哈大笑,說蘇聯紅軍早就這麼幹了,這是號稱紅軍之父的紅軍組建者和蒂造者這麼提的。有人問他紅軍之父到底是哪個?彥來整死不開腔,問急了就說說不得,紅軍之父在運動中讓紅軍自己肅反肅掉了,處決了。眾人啞然,心想兒子既然處決了老子,老子必然有他該死的理由,說不得就不說了。
總之一句話,黨支部選出來了,李排長全票當選書記,張連長拱手交出了帶兵權。
李韶九見目的達到,當即叫人傳來彥來,當著張連長的麵對他一通臭罵,說你勾結劉敵,兩個都不是什麼好東西,肯定是“AB”團的。罵完就請張連長全權處理,說怎麼搞整都不過分。
張忠良本來對他恨之入骨,見李韶九竟讓自己處理,心裏一下警惕起來,他想這倒是一塊燙人的湯圓,弄不好就又要犯錯誤。放了呢,說你把“AB”團放了,整死呢,今後又說你整死了好人,想到這裏就高叫一聲“王二,你去把他辦了。”
王二眼巴巴望著連長,心想這“辦了”是怎麼“辦了”?就不動想聽連長進一步解釋,一連等了好久見無響動,就動口問:“連長……”
張忠良心中無數,就裝著怒氣衝衝地樣子,罵道:“滾!”
王二莫法,眼珠一轉踢了彥來一腳,重複了一句:“滾!”
彥來知識分子膽小,早已看出自己有性命之憂,趕緊抱頭鼠竄而去。
這已經是十二月十二日下午的事了。
從一九三0年十二月七日到十二月十二日晚,五個日日夜夜過去,在耿耿曆史長河裏這隻是短短的“彈指一揮間”,總前委在富田的肅反機器一刻也沒停止過。其間抓出“AB”團成員一百二十多人,要犯幾十名,大部分的省行委領導人被肅成“AB團骨幹”。五天中先後處決四十餘人,其中李韶九未動身前往東固前親自布置處決二十五人。
富田事變的引火線埋下了。
富田肅反直接出麵的是總前委派出的紅一方麵軍總政治部秘書長兼肅反委員會主任李韶九,應實際負責的是第一方麵軍前委書記兼總政委毛澤東。
一九三0年十二月二十日,毛澤東親自起草寫下了《總前委答辨的一封信》。信中說:
“多方證明省行委內安了江西AB團省總團部,段良弼、李白芳、謝漢昌為其首要。”
“如果段、李、金、謝等,是忠實革命同誌,縱令其一時受屈,總有洗冤的一天,為甚麼要亂供,陷害其它的同誌呢?別人還可以亂供,段、李、謝這樣負省行委及軍政治部主任重責的,為甚麼可以呢?”
“AB”團已在紅軍中設置了AB團的總指揮、總司令、軍師團長、五次定期暴動、製好了暴動旗,設不嚴厲撲滅,恐紅軍早已不存在了。”
“叛逆的原形完全現出來了。”
曆史無情。
如果說七十年前毛澤東寫的那封信還隻是他自己宣稱的“答辨”的話,隨著他在中國革命中的領導地位日益鞏固,那段話就永恒地成了定論。從那以後任何人製定任何政策,富田,這個原省蘇維埃和省行委所在地,都被可笑地劃成了白區。解放以後整個江西省是紅色的“中央蘇區”,富田所隸屬的吉安縣和附近的縣如吉水、興國、永豐、泰和是“老區”,唯有富田例外,中央所有對老區的政策照顧富田一點也享受不到。
此後總前委領導的中央紅軍與地方紅軍衝突加劇,江西地方隊伍紅二十軍首當其衝。
曆史把紅二十軍推上一個悲壯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