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怔住。墨鏡他還是要戴著的,可仿佛因禍得福似的,天生一副九十九分的容貌,戴著墨鏡有如遮著一層令人撓心撓肺的麵紗,一下便是一百零一分了,引人矚目。他還刮了胡子……他還有時間刮了胡子……
“你……怎麼會?”
史迪文接手我的行李袋:“車子開得比你快那麼一點點,這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嗎?”
“你裝睡?”我板下臉。
“怎麼是裝睡呢?我是閉目養神。韙”
我幾乎是惡人先告狀:“那,那我走的時候,你一聲不吭?”
“怪隻能怪你不回頭,我有目送你。”
我口幹舌燥:“你……不攔我?珥”
“我也得攔得住啊。”史迪文自嘲地笑了笑,露出潔白的牙齒。
稍後,我一把奪回行李袋,飛快地抱了抱他:“就送到這兒吧。”
“說真的,我更建議你坐火車。”史迪文雙手***褲兜,像個摯友。
我冒了冷汗:“你知道我要去哪?不可能,誰都不知道的,我甚至連機票都還沒買,你不可能知道的,除非你是我肚子裏的蛔蟲嗎?你……你詐我?”
“錦州。”史迪文的話頭,疊合著我的話尾,搶答似的。
我被狠狠噎了回去。
“可不可以不說蛔蟲?心有靈犀不好嗎?”史迪文得饒人處且饒人,直接進諫,“北京到錦州沒有直航,所以你不如乘火車到錦州,再從錦州換乘到義縣,這樣更省時省力。”
我陷入被動:“沒有……直航啊。”
下一秒,我幡然:“我果然還是被你詐了。”
史迪文淺笑:“這用得著詐嗎?你要走,你要自作主張,你要一個人靜一靜,你不要留下,你堅決不要留下和我並肩作戰,可你還說你愛我,那麼你去我的家鄉走一走,這是不二之選吧?”
我潰敗,可還得故作,於是眼珠子轉來轉去:“你真是的,做好人不會從頭做嗎?要坐火車你不早說?你的時間不寶貴嗎?早說的話,送我到火車站不就好了?十點不是還有會議……”
史迪文伸手,將我的臉攬向他的胸膛:“就是說麼何荷,你看看你變得有多魯莽,你知道目的地,但不知道通向目的地的路,你這樣子不會迷路嗎?我的時間是寶貴,但隻要能讓你回頭,什麼都值得。別走了……好不好?”
後來,我和史迪文自機場分道揚鑣。
我獨自駛向火車站。這一次,史迪文沒有再說要送送我。
我哭了來著,我說對不起蚊子,對不起我這次真的不能和你統一戰線。喬先生人麵獸心是不假,可一邊是抗衡,一邊是屈服,我這個做媽媽的選擇屈服。
我哭得太凶,末了史迪文還得反過來勸勸我:“好了好了,何荷啊,你換個角度想想,你我對立,最後總會有你或是我,可以接回厚福,這樣叫不叫萬無一失?”
“可我們呢?將來我們怎麼辦?”
史迪文雙手箍著我的頭,大聲地親了我的額頭:“什麼怎麼辦?我們最好辦了……”
錦州義縣全縣有八鎮三鄉,生養史迪文的鎮子,是全縣人口最少的鎮子,總人口不足一萬。
縱然史迪文推薦了最佳線路給我,我抵達鎮口時,天色也擦了黑了。
自機場取車時,史迪文說,不過五百五十公裏的路程,開車是最快捷的,六個小時便能到了。他說何荷啊,下次我們開車去啊。下次,他說得自然而然,真教人士氣大振。分頭取了車,我們直到駛上機場高速,有了最後的稍縱即逝的交集,他車速快,從我後方刷的一聲過去。十點鍾,喬泰的會議……新任ceo不翼而飛的會議,想想我也真是將他逼入絕境了。
鎮口,我抓住了第一個和我麵對麵的大娘:“請問,史家怎麼走?”
“史家?史弟家啊?”
我發笑:“嗯,史弟家。”
大娘隨手一指,說順著這條最好的路筆直地走,最大最氣派的,蓋得像天-安門門樓的,就是史家了。我道了謝謝,走出十來米了,大娘又追著問,你是史家什麼人?他們一家子都出門了。我一邊退著走一邊回答她:沒關係,參觀天-安門門樓,誰管裏頭有沒有人吶。
淺薄的夜色中,史家的確“鶴立雞群”……但天-安門?大娘還真會誇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