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2 / 2)

他將玉笙推回房去,反手關了門,催他上床躺著去。又問:“你餓不餓?想吃什麼?我叫人做去。我正要去煎藥。”

玉笙不禁笑道:“哪裏就凍死了呢。又不是死人,能總躺著?我躺了多久了?我怎會在這裏?”

“你不是死人,可也隻剩了半條命啦。你來我這的時候,發高燒說胡話,神誌不清,頭也破了,可嚇死我啦!幸好那郎中,還算有本事。你來的時候是正月十六,現下是二月初二,已有半個月了。”

玉笙握住他手,問:“秋官,是你救我?”

曲江秋微一遲疑,搖頭道:“不是我。有人見你倒在路邊,便將你送到我這裏,命我照顧。這人……你可願見他一麵?”

玉笙奇道:“是誰?我自然要去謝他。也要謝你。”

“那好,”曲江秋道,“我去打聽打聽,他什麼時候有空來,便帶你去見他。現下我先去煎藥。”他收拾起藥材,關好門出去了。

待得煎好藥回來,便告訴玉笙:“我問過了,明晚他來,我帶你去。”

當夜二人擁在被子裏,曲江秋說起那日玉笙走後他在花滿樓的近況,悲不自勝。玉笙說起元宵之夜發生的事,想到明禎失蹤生死未卜,淚下如雨。二人都怨身世飄零,不禁相擁而泣。

第二天曲江秋出去煎藥,囑咐玉笙不要出門。玉笙獨自坐在屋裏,想起此去西涼,實在路途遙遠前途莫測,能不能找到明禎,又不得而知,不覺又是淚下。正惶惑無主間,聽得門外傳來歌聲,聲音嬌軟如鶯啼,細聽唱的是:“……我愛他身體輕盈,楚腰膩細,行行一派笙歌沸……紗帳輕飄蘭麝,峨眉慣把簫吹。雪白玉體透房帷,禁不住魄蕩魂飛……”

玉笙不意聽見這淫詞豔曲,怔了一怔,禁不住臉上羞紅。按說在青樓妓院,聽見些個淫詞豔曲也不算什麼,但此時還是白天,別說恩客,就是小倌們也多是閉門不出自顧自睡覺,這是唱給誰聽來著?難不成是花滿樓在排練新曲?

曲罷突然聽見一人大笑起來,一麵拍手叫好,一麵“親親”、“寶寶”地亂叫。玉笙似覺這笑聲有些耳熟,尋思半晌突然想到,可不就是昨日輕薄他的那紈絝公子麼!立時心中著惱,暗想這人可真是個輕浮浪子、無恥之徒。

想是那公子愛聽,歌聲又鶯鶯嚦嚦地唱起來:“美冤家,一心好折*庭花。尋常隻在門前裏走,又被開路先鋒把住了他。放在戶中難禁受,轉絲韁,勒回馬,親得勝,弄的我身上麻……”

那詞淫亂一句勝似一句,玉笙待要不聽,偏生院中本來安靜,自己又原是唱曲的,那唱詞一句句聽得格外清楚。更有甚者,因想起那公子昨日對自己所為,倒覺此刻唱曲子也像是他有意挑逗一般,平白又受了一番輕薄。

更兼那公子不住口地跟著嬉笑怒罵,淫聲浪語不絕於耳。玉笙自在房中著惱,想要打開門去與他理論,又實在找不到理由。他又不曾點名,自己若是對號入座,倒要教他笑話了。隻得捂住耳朵,一個人坐在屋裏生悶氣。

不多時曲江秋回來了,說:“先準備準備,回頭帶你去見恩人。”等玉笙服過藥,他便開箱取出一件天青色新做的春衫來,給玉笙換上了,他自己也換上一件秋香色的。又替玉笙綰了發,插上玉簪。因說玉笙大病初愈,麵色不好,唇也蒼白,要替他上些胭脂,才顯慎重。玉笙雖不樂意,卻不忍拂了他的好意,便由他去。

花了些時候收拾停當,他仔細端詳半晌,方笑道:“這下可好了。真真是美人胚子。”玉笙道:“你是說你自己呢。”曲江秋莞爾一笑。

說話間天色也暗下來了,花滿樓開始賓客盈門。話說當日借著南陵雙璧的名頭大肆宣傳之後,花滿樓在京城的名氣大為提升,如今也是生意興隆了。曲江秋領了玉笙穿過長廊來到南麵盡頭的一間雅室,突然拉起他手軟語央求道:“救你的人就在這裏。他也是早就想見你的,今日才盼到機會。好玉兒,你好歹留個情麵,順著他些兒。”

玉笙不解其意,進得門來卻不好再問,少不得低著頭盈盈一拜,道一聲:“見過恩公。”抬頭看時,卻呆住了。

你道那人是誰?原來竟是當日在花滿樓當眾羞辱過玉笙的,大將軍樊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