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時,入眼滿是溫暖的金黃色。金色的錦帳低垂,將外麵帶著秋意的世界隔絕,金色的絲絨和織錦,像陽光下寧靜海麵的輕柔波瀾一般,擁吻著他的麵頰和頸項。玉笙轉了一下眼珠,舒服得幾乎想要一動不動再次睡去,卻忍不住一愣:“皇上?”
身旁睜著一雙眼一眼不眨看著他的,可不正是祁烈。好像是極少在早晨醒來時見到他的,玉笙心裏隱隱覺得有什麼不對,一時卻也想不起來。卻見他衝自己一笑,道:“醒了?睡得好麼?”說著一收手臂,玉笙才發現,他的手臂原是攬在自己腰上的。
玉笙怔怔地還來不及細想,聽見簾外有個聲音小心翼翼道:“皇上~~時辰已經過了,大臣們都在殿上候著。”
祁烈微微皺眉:“不是說了讓七皇叔代朕麼?怎麼,七皇叔不在?”
“七王爺來是來了,但他說不可越權。他說這於禮於法不合,不能服眾。他說國不可一日無君,君不可一日不朝。他說天子無私事,不可因為一時~~就置國事於不顧。”
祁烈輕哼一聲,道:“你記得倒好。他還說什麼?”他一邊說一邊坐起身來,伸手便要去撩開帳簾。
“~~七王爺還說,若皇上再不出現,他就隻好親自來迎接了。”
祁烈本已起身,聽了這話,伸出去要掀帳簾的手立刻收了回來,竟然往床上重重一躺,再也不起來:“他要來就來,愛等就等,朕偏不出去!哼,敢威脅朕?”
玉笙才明白過來,不由恍然道:“你沒去早朝?”想來此刻外麵已是紅日高起了,這皇上素日也算勤勉,今天忽然連早朝也不去,難不成,是為了~~無端想到戲文裏唱的那些個春宵苦短,辜負香衾,不覺臉上一紅,催道:“你快去吧。”
祁烈側過身來,用肘支起半身,望著他似笑非笑道:“連你也催朕?”他的眼睛盯著他,氣息就在他的耳邊,玉笙心中一亂,再說不出什麼。簾外那顫巍巍的聲音卻好似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竟然求道:“玉主子,求您讓皇上去吧。”
我?玉笙心中訝然,求我有什麼用?祁烈卻看著他,露出些帶著玩味的笑意,道:“聽見沒有?是你不讓朕去呢。”
玉笙分辯道:“關我什麼事?我沒有不讓你去。”
祁烈越加俯下身來,低聲笑道:“那好。你親朕一下,朕就去。”
玉笙啼笑皆非。這個人,腦子裏淨想些什麼?想要索性不理他,簾外那聲音卻又催了:“皇上~~”他也不管,一雙眼隻盯著玉笙。
外麵定是紅日已高三丈透了~~文武百官都在殿上等著~~七王爺說不定一會兒真要來的~~他卻還在這裏~~玉笙心中想著,竟然有些動搖,不禁試探著,向祁烈眼中望去。卻意外發現他的眼神裏,有專注,有期盼,竟然還有一些些,莫名的,緊張。
他竟然在緊張!意識到這一點,玉笙突然間直想要放聲大笑。他的羞怯,他的猶豫,都在此刻受到了極大的鼓舞,在這鼓舞下,他終於揚起臉去,用嘴唇在他的唇邊,輕輕擦了一下。
然後、然後就不知道了。好像是在他將離未離的那一瞬,他的吻驟如海浪一般瘋狂地席卷而下,就像是長久的隱忍的爆發。於是他有些明白了,他的試探也鼓舞了他。
所有的焦灼與猶豫,不安與懷疑,都在深長狂烈的一吻中交換。他們交換了彼此的顧慮,才發現彼此的顧慮原來竟是一樣。
過了很久很久,玉笙才能平息下來細想這發生的一切。他已經走了,卻似乎還有交織的氣息留在帳內,耳邊還聽見他說:“等朕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