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閉上眼睛,躺在床上一時凝思一時傻笑。然後翻身,把自己埋進溫軟的絲絨和織錦間,安安穩穩地,再度睡去。
從此他真真正正,日日來這漱玉閣住下,如家一般。有時候他讀書看折,會要玉笙在旁陪著。玉笙若是倦了犯困,他便埋怨他不認真,若是強打起精神,他又埋怨他盯著自己,害自己不能集中精神。有時候他也會陪玉笙讀書寫字,但總是看著看著,眼睛便不在那紙上了。他甚至也曾纏著玉笙教他彈琴,但總是彈著彈著,手便不在那琴弦上了。更多的時候,他會攬著玉笙靠在床頭,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話,就像現在這樣。
他用手一下一下撫著玉笙緞子似的黑發,說道:“玉笙,朕一直也沒問你,你是怎麼會流落到戲班的?你的家人呢?看你的樣子,也不像是生在普通人家。”
玉笙依在他懷中,微微一笑,道:“那依皇上看,玉笙該是生在什麼樣的人家呢?”
祁烈想了想,笑說:“書香門第,家教甚嚴,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大家閨秀一般,是麼?”
“原來皇上是這麼想的啊~~玉笙的確不生在普通人家。”
“那你爹是什麼人?”
“這個,怕是連我娘自己都不知道吧。”
“嗯?”
“玉笙生在揚州,我娘是揚州胭脂樓的妓女。”
他說完,見祁烈怔住再不說話,不由得一笑:“很意外嗎?”
祁烈再開口時,聲音卻沒察覺地輕柔了許多:“~~那後來,你又是怎麼到的戲班?”
“後來麼~~有一戶人家買了她去。等她走了,妓院的人就把我賣給戲班了。”
“她走了?沒有帶著你?”
“若是讓人家知道她生了我,還肯要她麼?”他見祁烈一臉難以置信的神色,不覺又笑,“怎麼,破滅了?這世上,原隻有一個人不嫌棄我。”那笑容裏,卻隱隱有些遙遠疏淡而終不可掩飾的淒然。
“朕隻是在想,你是怎麼生成這樣的?”祁烈凝視著他,直看進他精致鳳目裏的清絕雙眸。“讓朕好好看看你~~”他的手指撫過玉笙的臉頰,出神半晌,喃喃道,“你娘當年,一定很美吧?~~哼,那樣狠心的女人,就算生得再美又如何!”
玉笙恍惚地搖搖頭,說:“不記得了~~那一年我五歲,就沒再見過她。”
祁烈忍不住在懷中將他攬緊,問:“你恨她嗎?”
玉笙悵然道:“我不怪她~~她走的時候,還抱著我哭了呢~~”
祁烈輕歎一聲,心中滿是止不住的憐惜:“可憐的玉笙~~這麼些年,你是怎麼過來的?從小到大,一定吃了不少苦吧~~從今往後,朕一定一定,要好好待你~~”
他用臉頰輕輕蹭著玉笙的頭發,又想起一事,問道:“那你的名字呢,又是怎麼來的?”
玉笙答道:“我娘姓蘇,我隨她姓。小時候,她喚我玉兒。這名字,是後來明禎給我起的。”
“不要提他——玉兒?玉兒~~”他有些新鮮地笑念了一遍這個名字,就忍不住一遍一遍,在口中輕聲地重複起來。
這遙遠的呼喚在耳邊一遍一遍,輕柔地回響,玉笙含著笑,輕輕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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