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1 / 1)

永遠無法忘記。永遠無法忘記聽到這句話時,自己的震驚,絕望。

像是再一次回到夢魘,無邊黑暗無盡陰冷,潮水般撲麵而來,霎時間將自己淹沒。深不見底,再無救贖。

有多久沒做這樣的夢了,怎麼會再一次,深陷其中?

這隻是夢。我要醒過來。

終於有一隻手將自己推醒。玉笙睜眼,朦朧見到床前有個人影,立刻本能地念了一聲:“皇上?”

那人直起身,卻不答話。再看來時,卻是辰隱。

是啊,不會是他。他不會再來了。回宮數月,他再沒有來過。

這一次,是真的失寵了。玉笙想著,忽然有點好笑。辰隱真是一語成偈啊。

他披衣起身,走到殿外。明月清輝,花香依舊,這苑中,是不分四時的。隻是,一陣風過,他禁不住微微一顫。幾個月過去,似乎,快到秋天了吧。

八月十五,中秋之夜。宮中大宴,在鳳凰台設下酒宴,擺下戲台,宴請宮中嬪妃和各親王人等,賞月聽戲。宮中閑來無事,戲曲早已傳開,隻是平時召戲班進宮頗為不易,今日由太後親自作主,請的又自是最好的,自然人人捧場,即使聽不懂也拿出個欣喜讚歎的模樣來。

唯有祁烈一言不發悶悶不樂,瞧那心思似乎也沒在戲台上。太後看在眼裏,微笑道:“皇兒不高興麼?是這戲不好?是了,想來這些凡品,也看不進皇兒眼裏。這些陪著的人,想來也不合皇兒的意。來人,”身旁服侍的小太監立刻躬身上前,太後道,“今天是中秋佳節,也不必忌諱什麼,哀家特許了,去把漱玉閣的那位主子叫來,讓他陪皇上吧。”

祁烈一怔,立刻道:“叫他幹什麼?朕不要他。”

太後一笑,道:“皇兒不必有什麼顧忌,這裏也都不是外人。今天是中秋佳節,月團圓人團圓,哀家不能看著皇兒不開心哪。”於是吩咐那人道,“快去吧。”

祁烈還想說什麼,卻不知為何終於沒再開口。看著那小太監手提燈籠匆匆去了,心底忽然生出些期盼,想數月的僵局,也許今日打開了也說不定。一時又想,等他來了,朕該怎樣對他,該不該就此原諒了他。或者,他若有心認錯,朕就饒了他這一回罷,隻是他若不肯悔改,朕卻又該如何~~心裏七上八下,不知不覺,眼睛早往那來路上瞟了十七八回。

那燈籠一閃一閃,終於回來,祁烈隻覺心一下提上來。卻在看清的瞬間,狠狠跌落下去——那小太監是一人回來的,身後並沒跟著玉笙。

他,竟然沒有來!

隻聽那小太監回話說玉主子睡下不來了。祁烈再也忍耐不住,發怒道:“算了算了!早說不用,他不想見朕,朕也不想見他,叫他來做什麼?!”

“這話奇了。”太後正色道,“若是沒叫他也就罷了,既然叫了豈有不來之理?堂堂大齊國君,還叫不動他一個唱戲的?傳了出去,也叫人笑話!”她轉頭對那小太監道,“你去跟他說,皇上叫人,他就是睡下了,也起來伺候著,明白了嗎?”

那小太監即刻轉身又去。一時氣氛凝滯,眾人見了皇上太後發怒,誰也不敢說話。

這樣的氣氛下,時間似乎過得特別慢,好像是等了很久,才等到那小太監回來,報道:“玉主子到了。”

一時眾人都是一振,眼光齊齊看去,要看那奪魁戲界於前、又得寵天子於後的“南陵雙璧”之一,究竟是何等樣一個風流尤物。

小太監往旁一讓,玉笙便現出身來。隻見他一襲素衫一頭烏發,頭微垂眉低斂,模樣雖看不清楚,然而月光下那沉靜淡漠是肯定的,哪有半分想象中勾魂攝魄的神采?一見之下,那後妃中倒有大半人想,他怎及我國色天香。而那些皇親國戚多早有得了南陵戲子,金屋藏嬌的,便忍不住在心下兩相比較,想他怎及我那某某,看來傳聞未免有過,而南陵人的眼光也未免有失精準,隻我大齊皇帝怎又偏偏看中了他?瞧他那既不嬌亦不媚的樣兒,想來在床上的功夫也好不到哪裏去。

倒是太後吃了一驚。她見玉笙跪下行禮,依舊垂著頭,不說一句話,也不看任何人,不由微微冷哼一聲:“好大的架子!”隨即慢條斯理道,“聽說蘇公子當年在南陵,那叫做五月榴花照眼明,是頂紅的。如今南陵沒了,你這副派頭,倒沒跟著變。”她頓了一頓,輕輕歎道,“皇上的人,哀家是叫不動了。該怎麼處置,還是交給皇上罷。”

祁烈看也不看玉笙一眼,答道:“既然他惹了母後不開心,那該怎麼處置,自然是母後說了算。何況,”他眼光掠過,若有若無地掃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玉笙,微微冷笑,“究竟他是誰的人,連朕也不知道。”

太後聽了這話,心中已然有數,笑道:“我有什麼不開心的?要我說,他是掃了大家的興。這滿座的人,都是什麼身份的,竟都等他一個了。依我看,他該給這座上的人,一個一個地奉酒賠罪才是。”

靜靜地,聽見祁烈的聲音:“母後說怎麼辦,就怎麼辦罷。”本書由瀟湘小說原創網首發,轉載請保留!